闫寄心情很差。
这一点在车上的时候,我体会尤其明显。
在院子里,有吵闹争抢的小孩儿,还有坐在一旁的刘院长,不刻意关注,闫寄的存在就被冲淡。
闫寄则始终像个无情的烤肉机器,不停地烤肉,直到吃得最凶的小孩都撑得塞不进去才停手。
他一个人清理着东西,拒绝刘院长去搭把手。
我远远看着他一丝不苟地把铁网都刷得锃亮。
闫寄做事一向认真,但过分认真的时候,也有可能是他压抑着情绪的时候。
直觉让我想逃避这样的闫寄。
但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,我忐忑不安地坐上了回程的车。
随着两个人的沉默时间拉长,狭小的车厢内气氛逐渐扭曲、紧绷。
闫寄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,烤肉之前他还和往常一样确认着我的口味。
一切的转变是从他听到我说的那句话开始的。
我说我和闫寄一辈子都不会谈恋爱。
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。
往常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情况。
我和闫寄青梅竹马一起长大,身边但凡亲近些的人都知道。
平时聚在一起,他们也会开我和闫寄的玩笑。
有时候我懒得否认,闫寄也不否认。
有时候我会告诉他们,我们才没有在谈恋爱,闫寄也一言不发。
但他从没有因为这些事情而生气。
今天的闫寄很奇怪,我努力想了好一会儿,也找不到他一反常态的原因。
「闫寄。」我干巴巴地开口,打破沉默,「今天的烤肉很好吃。」
我吃不惯食堂,闫寄经常单独给我开小灶。
作为一个词汇匮乏的吃货,我只能由衷感叹一句:「好吃!」
闫寄会伸手摸一摸我的头发,或者对我笑一笑。
但今天他只是声音淡淡地回复:「嗯。」
我尽量语气轻松:「闫寄同学今天表现良好,特此表彰,想要什么奖品?」
闫寄恍若未闻。
我咬着下唇侧过身,把车窗摇下来。
凉爽的风灌进来一两秒,车窗又被升了上去。
我气闷地继续摇下来,驾驶座的人仿佛和我作对似的,逗弄般升上去两次后,把车窗一锁。
我愤愤地别过脸,朝着窗外。
在和闫寄的较劲中,我从没服过软,他总会先低头。
「茵茵。」闫寄把车停在路边,声音不易察觉地轻颤着,「为什么那样对刘院长说?」
因为我们本来就不会谈恋爱啊,我下意识就要这样回答他。
话到了嘴边,突然刹住车。
我隐隐感觉到,说出这句话之后,会发生一些不可控的事情。
我改口:「我就是随口一说,不然刘院长要一直打趣我。」
闫寄好像接受了这个回答,具体表现为车窗缓慢降下,打开了一点缝隙。
「你刚刚喝了很多冷饮,不要吹风。」
闫寄说完解开安全带,倾身靠过来,手指顺着我的耳郭往下揉了揉。
「奖品我自己拿。」
闫寄的唇瓣贴上来,一触即离。
5
贴身的手机一振,我思绪回笼。
闺密佟染发来信息,说下周拍摄要用的衣服提前寄给我先试一试。
佟染说:【刚好今天你们家闫寄也在,他那么体贴,肯定不用你动手了。】
她每次寄给我的衣服都是几个大箱子,我一个人拿不下,没少抱怨搬起来费劲。
她知道我今天和闫寄一起回孤儿院,特意算准了时间。
我的视线在「你们家」这几个字上停顿了几秒,偏头去看闫寄。
他眼睛专注地看着前方,察觉到我的目光,开口:「箱子里有饮料和零食。」
有一次我们饭点出门堵车,到餐厅的时间比预计的推迟了近两个小时。
这不是闫寄能够控制的,我也没有对他发脾气,但那以后闫寄的车里总会备着吃的。
佟染说得没错,闫寄确实是一个很体贴的人。
但她也说错了,闫寄从来不是我的。
「茵茵。」
我的沉默引起了闫寄的关注:「怎么了?」
他很擅长揽错:「还在因为刚才的事情生我的气?对不起,我只是……」
「没有生气。」我说,「佟染说给我寄了衣服,肯定又是几个大箱子。」
闫寄唇角微扬:「没事,我帮你搬。」
如佟染所说,闫寄不会让我动手。
上大学后我也开始兼职,但我不善教学,像闫寄那样给学生做家教,怕误人子弟。
可闫寄对我盯得紧,哪怕不在一个学校,也没少查岗。
他不喜欢我在外面做兼职,把自己的银行卡都给我。
结识有摄影工作室的佟染后,她主动邀请我做模特。
佟染是女生,拍摄又大多是室内进行,闫寄对这件事情才没再反对。
佟染给我寄的一般都是日常服饰,一件一件取出来熨平挂上太繁琐。
我乐得当甩手掌柜,让闫寄做这件事情。
「茵茵。」闫寄忽然停下,声音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,「这是什么?」
我循声望去,闫寄手上挂着的赫然是一条黑色的吊带薄裙。
不,准确来说是黑色的纱,而且几近透明……
「放下!」
我脸一红,几乎是连滚带爬扑过去把这件衣服抢下来。
正下方一个箱子里满满当当,几乎都是这样的衣服。
闫寄剑眉蹙起,眼神幽深地望着我。
我不敢直视他,小声解释:「一定是佟染寄错了。」
我一边手忙脚乱地把箱子封上,一边赶紧打电话给佟染。
铃响了两声就被接起,我急急问她:「你给我寄了什么东西?」
「那个啊!」佟染了然大笑,「放心,不是让你拍摄穿,给你在家穿的!」
尽管没抬头,我也能感受到闫寄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变得更加炽热。
我只想赶紧解释,大声说:「我平时在家什么时候穿这样的衣服了?」
「平时不穿,今天可以穿啊。」佟染语气暧昧,「今天你们家闫寄不是送你回家吗?难道不过夜?」
这房子都是闫寄租的,闫寄过夜也很正常。
但是房间有两个,闫寄过夜也只是单纯地睡在另一个房间。
佟染认定了我和闫寄关系不纯,不听解释,调笑了一番挂了电话,美其名曰「春宵一刻值千金」,她不打扰。
客厅里静得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。
我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放:「那个,那个你也听见了,是佟染误会……」
「茵茵。」闫寄伸出手,抓住我的肩膀,躬身和我平视,「我希望不再是误会。」
不再是误会?
我一愣,什么意思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