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类 古言 主角 阿缇 作者 阿缇
简介: 我急了:「不行不行,阿娘不能
然后她打开一个瓷瓶,将里面的药丸全部倒出吞了下去。
我闻到房间有种淡淡的香甜弥漫开,让我心跳加快。
堂姐立刻捂住我的鼻子,拉着我回到厅中。
厅中婶娘们还在歌舞,伯父们也开始喝酒。
燃烧的炭火味,胭脂味,酒味像一团厚重的棉花向我压下来。
我心中烦闷,便走到外面吹风。
十几个黑甲士站在院子里,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。
听说当年祖父逃到北地后,和那边的人结了同盟,自立为帝。
北地的人身强力壮,随着祖父一路南下,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。
这些黑甲士让我有些害怕,我忙又回到厅里。
祖母这时候说她乏了,要回房休息。
她把我和堂姐也叫到她房间,让我们今晚和她睡。
我困的睁不开眼。
迷迷糊糊听见堂姐将刚才看到我爹娘的事都说了出来。
祖母回道:「他比他的哥哥们能成大事,也比他们更危险,咱们要小心。」
我想问她们究竟在说什么,可我太困了,终于没撑住的睡了过去。
6
醒来的时候天蒙蒙亮,堂姐和祖母都不在。
我揉着眼睛去找阿娘,经过前厅时,叔伯们伏在桌上沉睡着,婶娘们也睡着。
从大伯父身边绕过的时候,他突然睁开眼睛,像猫看着老鼠般看着我。
我以为他们睡着了,没曾想他们这般警醒。
难怪祖母昨天叮嘱婶娘们要谨慎小心,不可妄动。
我快步走到院子里,阿爹在雪中练剑。
他赤着的上身遍布新旧交错的伤痕,那是战场的痕迹。
我不由停下脚步,他也停下剑。
我们在雪中相望。
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清晰的看见他。
他很年轻,也很好看,和裴竟不分上下。
但他比裴竟更让我害怕。
他向我走了过来,我局促的撒腿就跑,一口气跑进阿娘的房间里。
房间很凌乱,昨晚让我心跳加快的香味还残留了一些。
帐中的阿娘蜷缩着身体还在睡。
我轻轻爬上床,看见她唇上鲜红的口脂已经没了,唇也破了。
她蹙着眉眼角有泪,像是在梦魇中。
我忙将她摇醒。
她迷迷糊糊看着我,眼神渐渐清明:「那个男人呢?」
我想她说的是阿爹:「在院子里练剑。」
她喃喃一句:「他竟然还能练剑。」
说完她就咳嗽起来,脸色也有些苍白。
阿爹这时也走了进来。
阿娘让我走,可阿爹却让我留下。
他催促阿娘写信。
阿娘挽着散乱的发走到桌边,按照阿爹的要求写起来。
写完后阿爹仔细检查,还用长剑割下阿娘的一缕头发放进去。
阿娘又笑了。
阿爹问她笑什么。
阿娘回他:「结发为夫妻,恩爱两不疑,将军竟断我发送给别的男子。」
阿爹看着她:「你我早已不是夫妻。
「若你当时自尽在叛军前,待我夺得这天下,必定追封你为皇后,一生不再立后,死后与你同穴长眠,来生再做夫妻
「可你却偏偏做了娼妓。
「是你,断了你我的姻缘。」
可我想说,我常常会想念死去的四个姊妹,但我再怎么想念,也见不到她们。
人死了,活人做再多,也是没有用的。
还没等我说话呢,阿爹就拿着信出去了。
阿娘还在笑。
虽在笑,眼中却又有泪水。
祖母走进来帮阿娘擦掉泪水:「娘做了你最爱的栗子粥,来吃吧。」
阿娘点了点头:「待女儿梳洗后就来。」
7
祖父是我们还没吃完早饭的时候来的。
城外传来喊杀的声音,但没持续多久就偃了下去。
大伯父说寒川城主不自量力,祖父来了竟不立刻开门迎接,自讨苦吃。
然后是满城的哭喊声。
祖父屠城了。
空气里都是血腥的味道。
胆子最小的四婶娘扶着柱子呕吐着。
四伯父笑她没用。
还说这寒川城里都是有罪之人,死了便死了,没什么可惜的。
四婶娘擦了擦嘴角:「是啊,这里都是有罪之人,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。」
她起身去了偏房,在里面给她夭折的女儿上了一炷香。
风从院子里卷过,吹起簌簌的雪。
祖母让我们都进厨房帮忙。
我年纪小,在厨房帮不上什么忙,便在厅里擦桌子。
听见四伯父在问阿爹:「小五,看你眼下发青,昨晚没少折腾啊。」
我看向阿爹,见他眼下果然有青色。
昨夜我在密室瞧他时,他都还没有。
阿爹擦拭着剑没有回他。
四伯父继续问:「比起她从前做良家妇,滋味如何,是不是更销魂?」
阿爹冷冷看了他一眼。
四伯父撇了撇嘴:「你不会对她旧情复燃吧,可别怪四哥没提醒你,要是被北地公主知道你和姜玉娘还有纠缠,可就大事不妙了。」
「不出意外,公主此刻也应该进城了。」
「姜玉娘,惨啰!」
姜玉娘就是我阿娘。
我立刻放下手里的抹布去了厨房。
阿娘正在和祖母和面,我把听到的事告诉了她们。
祖母夸了我,同阿娘说之前得到的消息是对的。
她让阿娘若是真见到了那北地公主,要把衣领拉低一点:「你要让公主知道你和少闵发生了什么,要让他们乱起来,越乱越好。」
阿娘点了点头。
我急了:「不行不行,阿娘不能去见那什么公主,四伯父说若是见了,阿娘会很惨的。」
阿娘让我别担心,说最惨的日子她已经经历过了。
午膳时,桌上摆了满满一桌的菜,比我们过年时还丰盛。
祖母带着我们站在院门口等祖父前来。
可祖父并没来,来的是传令官,让我们所有人去城主的宅邸。
祖母没有很意外,好像这一切她都早已知晓。
她让堂姐在这里给大伯父敬酒磕头,也让我给我阿爹敬酒磕头。
我疑惑:「可今天不是孙儿生辰啊。」
祖母回道:「不为生辰,只为你爹与你这世父女一场。」
我听话的过去给阿爹敬酒。
祖母对他们二人说:「喝了这杯酒,你们父女的缘分便尽了,你们要想清楚。」
大伯父毫不犹豫的喝下酒。
阿爹思索一番后,看了我一眼,也将酒一饮而尽。
祖母神色凄然,却也仅仅只是一瞬便隐了下去。
我们回房间换了干净的衣衫,然后迎着风雪走出院门。
祖母亲自将门上的红灯笼摘了下来,她久久抚摸着她嫁衣做成的灯罩,然后点燃。
褪色的灯笼,在风雪中燃成灰烬。
走了很远之后,我又回头去看。
却见院子也燃起熊熊大火,就连那棵遮天蔽日的合欢树,也被火舌吞噬。
「阿娘,家里着火了。」我忙告诉她。
可阿娘没有回头。
她掰过的脸,让我看向前方,一字一句:「阿缇你要记住,永远不要回头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