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类 古言 主角 阿缇 作者 阿缇
简介: 「以我对他的了解,他对你动了心。」「你写信,他一定会来。」「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了,将来
我担心的看向祖母,她和平常一样,并不见担忧之色。
她见阿爹和伯父们都不喝酒,笑道:「怎么,怕酒里有毒?」
阿爹和伯父们都没说话。
祖母让阿娘和婶娘们先喝,然后她自己也喝了一杯:「没有毒的。」
伯父们依旧没有动作,阿爹则将酒倒在地上。
祖母没有再劝,让我和堂姐将笼里的炭火加满一些。
听阿娘说,我们还有八个兄弟,有婶娘们生的,也有伯父们姬妾们生的。
三年前城破之时,因车马不够,祖父便偷偷丢了下了我们,带走了他的宠姬和所有男丁。
等祖母察觉的时候,只剩下一屋子的女眷面对叛军。
我和堂姐拿来木炭熟练的往火笼里加。
祖母继续道:「家里六个女孩,如今就剩她们两个了,虽是女孩儿,但比男孩子还能干。」
「少陵,嫣儿十二岁了,琴棋书画样样精通,放在天都城也是一等一的。」
「少闵,缇儿虽才六岁,但也乖巧聪慧,假以时日也会是个不错的孩子。」
大伯父冷冷看着堂姐和我:「养的再好又如何,母亲让她们在这般低贱处长大,还不如让她们死了。」
祖母苦叹:「都是为娘的错。」
大伯父站了起来:「母亲,您不用再拖延时间了,此次我们先行来到此处的缘由想必您已经知道。」
祖母点了点头:「我自然是知道,毕竟是我毁了你们名声,以死谢罪是应该的。」
「只是我与你们父亲终究夫妻一场,我想再见他最后一面。」
大伯父却道:「母亲多虑了,我们再恨母亲也不会让您去死,我们此次前来是处理她们。」
他扫视一番我们这些女子,拿出一个白瓷瓶:「这药服下后不会有任何痛苦,我会给你们找个风水宝地,也会给你们做法事让你们早日轮回。」
平日最泼辣的三婶娘轻笑一声:「你怎么知道吃下后不会有任何痛苦,你吃过吗?」
大伯父:「我没吃过,但见别人吃过。」
三婶娘:「你都没吃过,怎么肯定会没有痛苦?」
大伯父眉目不耐:「你们不想吃药也可以,我可以让外面的军士进来,但那会死得很痛苦。」
我的手抖了一下,木炭掉在地上。
我想起叛军入城那天,他们烧杀抢掠,我亲眼看见过他们怎么杀人。
祖母让堂姐跪在大伯面前:「少陵,明天是嫣儿十二岁生辰,你们父女一场,让她过完生辰再走吧。」
堂姐也以头触地哭泣道:「爹,女儿愿死,但女儿已三年未见爹,想为爹尽孝一回再走。」
大伯父思索一番,点头同意了。
但二叔三叔不同意,他们恨不得我们这些毁了晋王府声誉的人立刻去死。
他们问四叔和我阿爹的意见。
四叔考虑后站在了大伯父一边,最后的关键在我阿爹身上。
阿爹回道:「正好我也有一件事要处理,那就留她们到明日。」
说完他一把将阿娘拽起来向房间走去。
大伯父见状出声阻止:「少闵,别在这个时候犯浑,外面漂亮的女人多的是。」
阿爹抛下一句:「我自有主张。」
4
阿娘房间的门被重重关上。
伯父们说阿爹本事大了,不听他们话了。
婶娘们笑着说这叫小别胜新婚,她们或弹琴或跳舞,把伯父们像平日的恩客那样招待。
我不知为何有些昏昏沉沉,想睡。
往堂姐身上靠的时候,却发现堂姐离开了。
我追着她的身影过去,见她悄悄进了暗道。
这里的每间房子都有暗道相连,是祖母在门上挂红灯笼后带着我们一起修的。
偷偷的,从没让外面的人发现过。
有时候过往之人会住在这里,不让婶娘们进去,祖母就会在密室里听他们谈话。
堂姐从暗道爬进了阿娘房间的密室,我跟过去:「姐姐,祖母不是说我们小孩子不能在密室偷看吗?」
堂姐捂住我的嘴:「是祖母让我来的,你小声点。」
阿娘的声音这时候也传来:「魏将军,天寒地冷,请先来喝杯酒暖暖身子吧。」
我从小孔看出去,只见阿娘正在倒酒。
她是背对着阿爹的,虽然声音娇柔妩媚,可神色却悲凉。
阿爹则在案上铺开笔墨。
「将军这是要写字作画?」阿娘端着酒走到案边。
阿爹再次推开酒:「我要你给裴竟写一封信,就说你已经逃到了珈蓝渡,让他来接你。」
阿娘脸上的笑慢慢凝固。
裴竟,是阿娘的恩客,也是阿爹的宿敌。
阿爹八岁时被送去天都城,那时各地的藩王都要送一个孩子到天都,裴竟是长安王的幼子。
从前我祖父与长安王就关系不睦,以致我阿爹和裴竟也常常争斗,两人不分高下。
后来,阿爹败给叛军,阿娘做了妓生。
裴竟为了羞辱阿爹,便来了寒川城,成了阿娘榻上客。
三年里他来过很多次。
最初只留宿几天,后来便是月余。
他最后一次来,在寒川城住了三个月,几乎每天都让阿娘伺候。
一个月前他回封地前来了小院,要阿娘抛下一切同他走。
那天我躲在角落里吃糖粿子,裴竟站在廊下对阿娘说:「本王可以让你做个贴身婢女,保你一辈子生死无忧。」
窗前的阿娘正在梳妆,她回裴竟:「妾宁为妓不为婢,多谢小王爷好意。」
裴竟一向不容人反抗,就连城主见了他都要恭敬相迎,否则他的那些随侍的甲卫就要杀人。
可那天,他却没有生阿娘的气,只静静地看着阿娘。
风吹着院子里最后的合欢花,他在风中问阿娘:「你是不是还放不下他?」
阿娘双目含情:「妾放不下的人太多了,小王爷说的是谁?」
裴竟没有回答。
等风停的时候,他不见了。
那天阿娘在窗前坐了很久很久,久到我蹲的脚发麻摔了出来。
她忍俊不禁,为我擦掉嘴角的碎屑,笑着说:「真是只小馋猫。」
我学着小猫在阿娘怀里闹,阿娘在笑。
后来,我在阿娘怀里睡去。
阿娘轻柔地拍着我的背,我听见她说:「我的阿缇,要平平安安长大啊。」
5
阿娘问阿爹:「将军是想让妾将裴小王爷骗到珈蓝渡,然后在那里伏击他?」
阿爹并未否认:「是。」
阿娘笑道:「将军你找错人了,妾没那个能耐。」
阿爹却一把捏住阿娘的下巴:「以我对他的了解,他对你动了心。」
「你写信,他一定会来。」
「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了,将来我就放过你的父母,许他们晚年安度。」
阿娘被迫仰着头,她的目光在阿爹的脸上逡巡,似乎在寻找什么。
然后她又笑了。
她并不是一个爱笑的人。
今天却在阿爹面前一直笑。
她双手勾住阿爹的脖子:「只要将军与妾再做一夜夫妻,妾就写这封信。」
阿爹眼神警惕:「你别想耍什么花样。」
阿娘楚楚可怜:「妾一个弱女子能耍什么花样,妾只是太思念将军了。」
「与将军成婚的那四年,是妾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。」
「今夜之后,妾会写下这封信,也会服下那颗药丸,妾便死而无憾了。」
我觉得不对。
这不像我的阿娘。
我的阿娘是恨阿爹的。
虽然她从不在我面前提起阿爹。
可我就是知道。
阿爹反问:「若是我不愿呢?」
阿娘敛了神色:「那妾也不能满足将军的愿望了。」
阿爹冷笑一声,答应了。
他去沐浴的时候,阿娘重新装扮自己。
她在唇上抹上鲜红的口脂。
那样鲜亮的颜色下,她却有种无悲无喜的平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