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晚我躺在客房里,一直睡不着。
凌晨两点半,窗外偶有车辆驶过的声音,比白天清晰多了,一趟一趟喧嚣地刺激着耳膜一鼓一鼓。
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抓到邓野劈腿。
邓野天性爱玩,和我在一起之前每段恋爱最长都不超过三个月。
和我在一起之后,大家都调侃我牛逼,让海王收心了。
只有我知道,邓野爱玩的本性是改不了的。
恋爱第一年,我第一次抓到他和学妹暧昧。
他跪在地上道歉,求我别离开,说他只是一时上头,对学妹其实不怎么喜欢,赌咒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再犯。
然后第二年,我又在他车上发现了一个不知道谁留下的硅胶胸贴。
又是老一套,认错、道歉、发誓不会再犯。
我看着求我原谅的邓野。
分明玩了这么多年,他那双眼睛却还是一丝浑浊都没有,澄澈依旧,像我刚见他时的模样。
第一次见邓野,是我 15 岁那年。
那时候我爸妈赶上了一个机会生意突然好起来了,我家的资产在短短一年内翻了上百倍。
他们也终于有空了,就把我从乡下接了回来。
我因为心脏病从小就不太参与集体活动,性格内向,几乎没什么朋友。
再加上第一次去大城市,在一群洋气的城市孩子中显得格格不入。
我甚至不会说普通话,在用方言在讲台上自我介绍的时候引来哄堂大笑。
因为我的病,没人敢欺负我,但也没人靠近我,我成了一个透明的人。
爸妈工作也忙,平时没什么时间陪我,大多数时间我都只能沉默地一个人度过。
其实我爸妈对我不错,他们一开始把我放在老家也是因为要出去打工给我赚手术费,确实没时间照顾我。
哪怕我有这样的病他们也一直没要二胎,从来没放弃过我,我知道他们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我身上了。
只是陌生的环境让我无所适从,那段时间,我无比想念乡下,我吃得越来越少,成绩越来越差,人也越来越沉默寡言。
等我妈发现我手臂上的伤痕带我去医院的时候,我已经被诊断为重度抑郁了。
我妈傻眼了,咬牙辞职在家专职照顾我。
我妈和邓野妈妈是好朋友,他妈在知道了我的事儿之后热情地拉着邓野来我家,让他以后陪我玩,好好照顾我。
就这样,我有了第一个朋友。
邓野是那种标准的人群中的焦点,长得好看又能学会玩,家里还有钱,只要他想,他可以顺利地和任何人交朋友。
他会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为我出头,会晚上偷偷翻我家窗带我出去玩。
别人都对我小心翼翼的,生怕刺激我犯病,只有他会在我窗外张开双手对我喊:
「跳下来,别怕顾姜,我接着你!」
他放学后偷偷教我骑车,骗我说还扶着后座,等我回头却发现他正坏笑着看着我朝我挥手。
「聪明啊顾姜,你这不是学会了吗!」
他带我去黄昏的大海里游泳,紧紧拽着我的手笑得眉眼弯弯。
「放心,我拽着你呢。」
前十五年的人生中,我从未遇到过邓野这样的人,他就像是一束光,照亮了我贫瘠又虚无的生活。
他从不嫌弃我的沉默、内向、无趣。
他拯救了我。
他是我的亲人,是我的朋友,是我暗恋的对象,是我所有热烈情感唯一的出口。
追逐他已经成了我生命的本能。
为了能和他上一所大学,整个高三我都头悬梁锥刺股。
高考后的假期,我做了手术,心脏也好了起来。
我终于鼓起勇气,想和邓野表白。
结果就在当天晚上,邓野和舞蹈系的系花在一起了。
虽然他们很快就分手了,可他立马又跟外语系的系花谈恋爱了。
邓野这种人天生就是聚光灯,他永远有那么多追求者,那么多朋友,他是我的全部,可我在他的人生里或许只是一粒稍微大一些的尘埃。
他谈恋爱时我都会跟他保持距离。
他分手就会继续找我。
这种痛苦和欢愉一直拉扯着我紧绷的神经,我知道这样不对。
可他就像维持我呼吸的氧气,我没办法离开他,只要想想都觉得撕心裂肺地疼。
可像一只飞蛾,哪怕知道火光会让自己粉身碎骨,却也忍不住靠近仅有的温暖。
和邓野在一起,是因为一次意外。
那是我工作带了个徒弟,新来的实习生跟了我几个月之后,突然有一天在我下班时给我送了一束玫瑰花,跟我表白了。
我正不知所措,来找我的邓野大步走过来,面色沉沉地搂住我肩膀,对男实习生挑眉:
「不好意思,你来晚了。
「她已经有男朋友了。」
实习生走后,我才反应过来,皱眉道:
「你干吗这么说?」
邓野斜我:「顾姜,你这样儿不道德啊,一边喜欢我,一边吊着人家小男孩。」
喜欢是掩饰不住的,我知道他知道我喜欢他,只是我们都没说破过,维持着心知肚明的朋友关系。
那一刻我还是脸上涨红,说不出话来,正想反驳的时候却被他打断了。
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天的晚霞是粉紫色的,美得像一场梦。
邓野背着光看我,霞光披在他身上,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温柔极了。
他点了一根烟,烟雾散在夕阳里。
他扭头冲我笑了一下,像是在说晚上吃什么,漫不经心道:
「顾姜。
「要不我们在一起试试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