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景初被惊动时，我拖着沉重的身子藏在了柱子后头。

他应是看到了我没掩好的那片衣袖，有意无意地想要引我出来。

「今日膳房的豆酥，做得格外香甜。」

可是谢景初，我好疼。

我一点也不想吃豆酥了。

倒是皇后看到那阶上的血迹，惊了一声。

然而，在她开口前，谢景初便开口唤我道：「瑶瑶。」

他沉着嗓音，面色应是不大好看。

「朕从前纵着你还小。

「今日的玩笑，委实有些过分了。」

他的嗓音有些发抖，引得我也愈发难受。

不知不觉便哭了出来。

谢景初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发现，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。

我亦不会开这样的玩笑，只为让他再多注意我几分。

我用帕子牢牢地捂着嘴，不想让自己在皇后面前丢了脸。

这时，谢景初的步子朝我的方向挪动了半分，却又突然停了下来。

为什么，他不肯再向我多走一步呢？

他的影子模模糊糊的，最终化为一片暗色。

我力竭昏死了过去，重重地砸在了他眼前。

「谢景初。

「放我出宫吧。」

梦里。

熟悉的龙涎香钻入鼻腔，谢景初示好般向我靠了过来。

他端着一碗苦涩的药哄我：「瑶瑶乖。」

我扭过头去，不肯喝。

他便拿蜜饯来馋我。

可一转身，谢景初就忽然变了脸色。

他将药碗狠狠砸到了地上，怒斥我：「朕实在是没有耐心了，你要病就病着吧。」

而后，他又牵起皇后的手，称她性情温婉，与他最是相配。

我挣扎着从梦里醒了过来。

床头是一碗凉好的苦药，配了蜜饯。

可身侧却是空的，一点温度也没留下。

「今日不知是怎么了，皇后娘娘也染了恶疾。

「殿下不如先把药喝了，奴才对陛下也有个交代。」

对于谢景初而言，我不过是个交代啊。

我忽然笑出声来，将那碗药一饮而尽。

「不必了。

「皇后才是他最要紧的人。

「我已然，不难受了。」

其实良药，并不苦啊。

大概是从前的日子太甜了，才觉得这苦味难以中和。

谢景初，我向来不太聪明。

不聪明到连「喜欢」和「不喜欢」都分辨不清楚。

不过这样也好。

因为原本就难以察觉到的「喜欢」，很快也会消失不见的。

谢景初把我养大的这些年，我身子向来很好。

于是，我利索地收拾了一个包袱，便跑回了侯府。

阿爹既然回来了，谢景初便没有理由再代劳了。

偌大的一个侯府，其实只有我和我阿爹两个人。

他甫一见到我，先是错愕。

「你……是瑶瑶？」

我顿时耷下了嘴角。

虽然小病了一场，可瞧着气色还是十分红润。

用谢景初的形容来说，是珠圆玉润。

阿爹拉着我叙了好长一番话。

先是说到南疆战场的白刃相接，以区区十万铁骑险胜了大燕三十万雄师。

后又大逆不道地与我说起一路北上时的所见所闻。

「陛下的国库看来是真没钱了。

「皇城外，连易子而食这等事都做得出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