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陆朝礼，你听着点动静。锅里的卤汤开了，就把锅盖揭开。”秦笙把水提到后门，关上门开始洗澡。陆朝礼坐在灶前一动不敢动，觉得后头哗啦啦的水声，就像是在他跟前一样。洗完了澡，蒸的米饭也熟了。...
听到这话，陆朝礼的手不由顿了顿。
明明这话应该他这个男同志说，可不知为啥，从秦笙嘴里说出来，好像格外好听。
以前秦笙跟他说话的时候，总像是嚼着刺，咬牙切齿。
现在跟他说话，就像是裹着蜜，又香又甜。
回过神时，秦笙已经把东西都洗好了。
陆朝礼赶紧上前，摸索着拎起木桶。
“我来。”
因为看不见，不小心碰到秦笙的手，像是被火烧一样缩回来。
秦笙都没察觉这点举动，回屋后，她把猪下水放进锅里卤上。
猪下水一时半会儿卤不入味，趁着这功夫刚好去洗个澡。
“陆朝礼，你听着点动静。
锅里的卤汤开了，就把锅盖揭开。”
秦笙把水提到后门，关上门开始洗澡。
陆朝礼坐在灶前一动不敢动，觉得后头哗啦啦的水声，就像是在他跟前一样。
洗完了澡，蒸的米饭也熟了。
秦笙擦着头饭，瞥了眼坐立难安的陆朝礼，想到啥。
“陆朝礼，你站起来一下。”
要给陆朝礼做裤头，得量一下尺寸。
陆朝礼没多问，站起身来。
秦笙拿起软尺，张开手比划。
“对，就这么站着，手抬起来一下。”
陆朝礼听话抬手，秦笙的手绕到他背后扯开皮尺。
知道陆朝礼不喜欢别人碰他，尽量没挨着他。
看不见，其他感官就更灵敏。
连以前闻不到的皂角味儿，此刻都香得厉害。
陆朝礼的喉头，不由滑动了一下。
“哥，我闻到味儿了，嫂子回来了？”
门被王大勇推开，他一脸兴奋的进门。
一眼，看到秦笙正虚虚张开手，似乎想抱陆朝礼。
“我这，又不是时候？”
王大勇臊得脸红，进也不是，退也不是。
秦笙收回手，招呼他进门坐。
“没，正好赶上饭，坐下一块吃吧！”
“那多不好意思？”
王勇实在馋秦笙的手艺，厚着脸皮坐下。
悄悄掏出两块钱，塞到碗柜里。
秦笙把猪下水捞起来，切成块，放了些蒜泥和辣椒末，淋上点热油端上桌。
闻着那味儿，王大勇口水都下来了。
“行了，吃吧！”
秦笙给陆朝礼盛了饭，夹了几块卤味放进他碗里。
“尝尝看。”
王大勇吃了一块，当即竖起大拇指。
“好吃，可太好吃了。”
陆朝礼吃了一口，跟着点头。
“很好吃。”
吃完饭，王大勇洗完碗准备回去。
临走前，依依不舍的问道。
“嫂子，你明天早上做啥好吃的？我能来蹭一口吗？”
不等秦笙说话，陆朝礼站起身。
“晚饭还在喉咙里，就惦记着早饭。
要不，给你搭个床，让你睡外头？”
王大勇一想，觉得不错。
“也行，你跟嫂要是不嫌弃我打呼的话……”
“滚。”
王大勇被推了一把，笑着凑到陆朝礼耳边低声道。
“哥，我偷偷跟你说。
刚才，嫂子抱你了。
我不会在这儿碍你们的事，你这年纪也不小了，快点给我生个大侄女或者大侄子……”
王大勇走后，陆朝礼半天没回过神。
他还在想，刚才秦笙让他站着不动干什么？
原来，是在偷偷抱他？
这种事，是不是也该他主动点？
想着这些，陆朝礼一晚上都没咋睡好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第二天天不亮，秦笙先起床。
“陆朝礼，早饭给你热锅里了。
待会儿起床就能吃了，我去镇上一趟，赶在上工前回来。”
她没跟陆朝礼细说卖东西的事，毕竟，在这个年代。
这算投机倒把，被人举报是会被送派出所的。
万一出啥事，陆朝礼眼睛看不见，也能把自己摘出去。
秦笙把东西放进背篓，背着准备出门。
忽然觉得背上一轻，陆朝礼拿下她的背篓背在肩头。
“天还没亮？我送你一段路。”
虽然看不见，可外头的鸡才叫了第一遍，应该挺早。
“不用了，你别掺和这事。”
秦笙想拿回背篓，陆朝礼一把按住她的手。
“你是我媳妇，出事我跑不了。
帮不上其他的忙，让我做点力所能及的。”
陆朝礼的声音低沉，压着她手的掌心滚烫。
尤其是那声媳妇，叫的格外顺口。
秦笙的耳根，不由红了红。
“嗯，我知道了。
你，你能松手吗？
再不快点，就赶不上班车了。”
陆朝礼回神，飞快撒手。
“下次不会！”
说过不能有肢体接触，他怎么能抓秦笙的手？这不是占人便宜吗？
陆朝礼咬了咬牙，转身往外走。
不小心踢到门槛，差点摔了一跤。
秦笙看着他有些仓皇的背影，不由抿嘴笑了笑。
她害羞，有人比她更害羞呢！
刚到公社，班车就来了。
陆朝礼恢复常色，把背篓递给秦笙。
“回来的晚了，就在这儿等我来接。”
他记得，秦笙怕黑。
“嗯！”
秦笙也没拒绝，点点头上了车。
班车在乡间的土路上颠簸了快一个小时，总算到了镇上。
天还没亮，一下车，秦笙就碰到了丁山。
“哎哟，大妹子，可真是巧。
走走走，咱两一块去。”
丁山是黑市的老油条，熟门熟路的带着秦笙找到地方。
等秦笙把背篓放下，他赶紧上前。
“大妹子，今儿个我要五个包子。”
秦笙一脸歉意，揭开了背篓。
“哎哟，大哥，实在对不住，昨儿个没买到肉，今天没做包子。
不过，我做的卤味也不错，你尝尝？”
为了感谢丁山，特意给他切了小半盘尝个鲜。
丁山砸吧了一下嘴，刚想拒绝。
不过闻到那浓郁的卤香味后，改变了主意。
捻了一小块肠头放进嘴里，登时眼珠子都亮了。
“大妹子，这玩意儿也太好吃了。”
再来二两米酒，就真的绝了。
见丁山吃的欢，其他人也围了上来。
“这下水能好吃吗？”
一般人都不咋能接受猪下水，嫌不干净又有味儿。
秦笙笑了笑，切了一点给他们试吃。
“先尝个味儿，不好吃不要钱。”
一听不要钱，大伙儿也都不客气，一人尝了一块。
卤香浓郁，沾上蒜泥和干辣椒，又香又辣，没有一丁点异味。
天热，吃啥都没味儿。
来上这一口，下饭下酒，都很好。
他们都不是昧着良心的人，真说不出不好吃。
“好吃好吃，咋卖的？
给我来半斤，多给点肠头……”
不到一个小时，背篓里的卤味就卖空了。
除开成本，挣了十块七毛钱。
今天还早，她去市场的时候，买到了富强粉跟肉。
看着猪下水这么好卖，她又买了些。
屠夫知道她是个大主顾，还送了两根猪尾巴。
秦笙道了谢，背着沉沉的背篓坐上回村的班车。
不多会儿，车上就挤满了人。
她上车早，好歹有个座位。
看见一个瘦弱的女同志在人群中被推来攘去，一副快晕过去的样子。
她赶紧起身，拉着人坐下。
“你坐吧，我就到红星公社下。”
女同志想说啥，忽然闻到秦笙背篓里的味儿，脸色一变，转过头干呕起来。
她手脚麻溜儿，很快做了四条裤头，剩下的一点布料，给自己做了两件小背心。这身体在娘家时就营养不良，面黄肌瘦不说，跟没发育一样。以前都是捡她妈跟妹妹不要的内衣，尺寸不和，还不如不穿。...
好在，很快到了红星公社。
秦笙背着背篓往回走，半道遇到了萧燕，打了个招呼。
“燕婶子，您这是去哪儿啊？”
萧燕眉梢眼角带着喜悦，难得多说了两句。
“我闺女回来了，我去接她。
对了，你还不知道吧？
我闺女，可是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呢！
今年大二，这不，刚放暑假。”
只有说起自己闺女，萧燕才会一改往日的严肃，满脸都是藏不住的骄傲自豪。
“对了，你家萧知青被村长叫去山上商量修水库的事，让我跟你说一声。”
陆朝礼也不知道秦笙啥时候回来，怕她回来没见人，所以特意跟萧燕交待了一声。
秦笙回到家，先把下水洗干净卤上。
然后拿出针线，开始给陆朝礼做裤头。
回来的时候，还特意扯了一根橡皮筋，做裤头时正好用上。
她手脚麻溜儿，很快做了四条裤头，剩下的一点布料，给自己做了两件小背心。
这身体在娘家时就营养不良，面黄肌瘦不说，跟没发育一样。
以前都是捡她妈跟妹妹不要的内衣，尺寸不和，还不如不穿。
做好了衣服，锅里的卤味也熟了。
已经中午了，陆朝礼还没回来。
估摸着，事儿还没忙完。
秦笙从锅里捞了点卤味，装进饭盒，去给陆朝礼送饭。
顶着大中午的太阳，走了快半个小时才到水库。
老远，就见陆朝礼拿着图纸，跟村长站在还没建成的大堤上。
他本就长得ᴊsɢ好，认真工作的样子，就像是在发光。
往那一站，就叫人移不开眼。
衬得边上断了手的张春牛跟其他知青，越发蔫头巴脑。
村长听完陆朝礼的话，转头对着张春牛就是一通臭骂。
“我说张知青，你好歹也跟萧知青学了快半年。
咋连最基本的地形都不了解？要听你的，把炸药安置在北面。
咱这水库，还能蓄水？
你平时偷懒耍滑也就算了，建水库这么大的事，你给我整这些幺蛾子？
回头，好好给我写一封检讨信。”
张春牛被训得不敢吭声，这大中午的，牛都在水里泡澡休息。
村长却把他一个断了手的人叫到山上挨骂？一点都不体恤伤员。
都怪陆朝礼，瞎表现。
他咬了咬牙，起身瞪了陆朝礼一眼。
发现陆朝礼手里的图纸，不由冷笑。
“不是，村长，你凭啥说我错了？”
见张春牛还在胡搅蛮缠，陆朝礼冷冷皱眉。
“当初绘图的时候，不是带你四处看过？
北面地形低，靠近村子。
炸塌了山，损坏地形。
危及村民安全不说，还影响蓄水。
炸药，应该放在南面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手中图纸就被张春牛一把抢走。
“村长，不是我说你。
成天就知道听陆朝礼胡咧咧，以前就算了。
现在他瞎了，连个图纸都拿反了。
这是欺负你看不懂，故意糊弄你了！”
村长一怔，仔细一看，他说刚才咋看着有点不对劲，原来是图纸拿反了。
“这，萧知青……”
陆朝礼垂在身侧的手，紧了紧。
张春牛见他不吭声，越发得意了。
“啧，这图纸有啥用？
用来引火，我都嫌不够烧。
图纸是死的，人是活的。
你难道，有我看的清楚？
村长，你要信一个瞎子的话，回头出了事，可别怨我。”
村长想了想，修建水库可不是小事。
关乎着子子孙孙的今后，可马虎不得。
他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，就怕水库没建好，耽搁了村里以后的发展。
换成以前，他当然会毫不犹豫相信陆朝礼。
可现在，陆朝礼看不见了，难免出错。
“萧知青，不然，就听他……”
“陆朝礼……”
秦笙清脆的声音，打断了村长的话。
“见你没回家，我来给你送饭了。
天热，先吃饭再说。”
村长的怀疑，张春牛的奚落，让陆朝礼感到很无力。
那一刻，他感觉自己像是溺水了。
被困在绝境的黑暗中，无法脱身。
秦笙的声音，像是黑暗中的曙光，给他照亮了一条路。
让他挣脱，重新浮出水面得以喘息。
秦笙上前，一把抢过张春牛手中的图纸。
“有没有用不是你说了算，别用你的狗爪子碰我家陆朝礼的东西。”
她把图纸塞给陆朝礼，拉着陆朝礼走到树荫下，把饭盒打开递给他。
“先吃……”
陆朝礼捧着饭盒，习惯先递给秦笙。
“你先吃。”
秦笙推回去，用筷子把饭盒底下的猪尾巴夹出来，塞进陆朝礼嘴里。
“我吃了出来的，你吃……”
陆朝礼只觉满嘴卤香，好吃的不像话。
先前心里头那点不痛快，顷刻间烟消云散了。
两人这亲亲热热的样儿，落在张春牛眼里就跟刺一样扎眼。
不过不敢吭声，他现在有点怵秦笙。
秦笙这人很邪门，好像跟她作对总会倒霉。
正好，知青的饭也送来了。
他哼了一声，坐下吃饭。
吃着吃着，闻到了一股扑鼻的肉香。
勾得他口水直流，一对比，手里的黄瓜稀粥登时吃不下去了。
“啥味儿？闻见没有？好香，谁家在炖肉？”
其他知青也闻见了，纷纷抽着鼻子。
这附近没有人家，除了他们就只有陆朝礼在吃饭。
用脚指头想都知道，肯定是他在吃肉。
张春牛忍不住，摔了筷子。
“陆朝礼，咱们都是一个集体，村长说要团结一心，有苦一块吃，有力一块使用。
合着，苦咱吃，力咱出。
好处你一个人占？自己吃独食，你咋好意思？
村长，你可得好好教育陆朝礼。”
其他知青闻言，纷纷点头附和。
“就是就是，咱们不服。”
秦笙拍了拍陆朝礼的肩膀，让他先吃着。
转头叉腰，眉毛一挑。
“张春牛，你真无敌了，不要脸的无敌了。
说你脑残，都是抬举你了。
拆伙的时候说各过个，现在眼热咱有肉吃？
有肉的时候就是团结一心好同志，没肉的时候就是拖累你们的累赘。
要饭就得摆出个要饭的姿势，这么趾高气昂给谁看？
你以为四海之内皆你妈，都得惯着你这幅驴脸？
村长能跟你一样不要脸？会帮你说话？”
本来准备说两句话活活稀泥的，被秦笙这一怼，村长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。
“天太热，都别再这儿耗着。
吃完回去休息，等下完这季的秧苗再商量放炸药的事。”
张春牛被骂得满肚子火，当着村长的面又不敢干啥，狠狠扒了一口稀饭。
“臭破鞋，哎哟……”
他咬到一颗石子，嘎嘣一声，牙都碎了。
疼得他一哆嗦，连话都说不出，捂着嘴就往山下跑。
其他知青见状，也不知道是咋回事，只能端着饭盒跟着跑。
陆朝礼说，图纸就在他心中。只要想办法，让村长信他就好。锅里的卤味熬着，秦笙仔仔细细在图纸上做着记号。一晃，听见鸡都叫了。她伸了个懒腰，检查过没疏漏后，把图纸放好。...
村长不知道啥时候也走了，大堤上安静下来。
凉风习习，带来不知名的花草清香。
秦笙双手枕在脑后，仰头看着湛蓝的天，像是一块通透的蓝宝石，感受着这难得的清静。
“陆朝礼，你闻到了吗？好香。”
陆朝礼抬头，看向远方。
“是野蔷薇，应该在北面的山坡上。
还有野丁香，在南面的田埂边……”
顺着陆朝礼的话，秦笙坐起身。
果然，看见零星点点的斑斓，洒落在各处。
不是对地形十分熟悉，是不会知道这些的。
秦笙转头看着陆朝礼，他的双眼依旧没有光彩。
可是那些景色，却一一投在他眼中。
她的心，不由动了动。
陆朝礼似乎察觉到什么，闭了闭眼，捏紧图纸。
“周围的一座山一汪水，一条沟一块田，一朵花一棵草，我都记得在哪儿。
他们以为，看不见图纸，就什么都做不了。
那些图纸早就刻在我心里，就算看不见，也绝不会出分毫差错。”
这样骄傲的一个人，就算被人讥讽漫骂，也从不会辩解半个字。
此刻，却对秦笙吐露了心中不甘。
两人的关系，似乎拉近了些。
“陆朝礼，不要被他们的话影响，你很厉害。
比我认识的人，都要厉害。”
秦笙说的，自然是上辈子。
她见过不少人，像陆朝礼这样的骄子，变成人人讥讽的残废。
多的是颓废不起，再不济也会沉沦一阵。
可陆朝礼坦然接受这一切，从不自怨自艾，这份心性也是难得。
她下定决心，一定要帮陆朝礼治好眼睛。
雄鹰本该在天空翱翔，而不是被家雀欺负。
“陆朝礼，你的眼睛好起来之前，我做你的眼睛吧？”
简单的一句话，落在陆朝礼耳边，却像是惊雷一样。
震得他的心，跳得快从嗓子眼出来了。
花香萦绕，水鸣鸟叫。
风卷起秦笙的发丝拂过陆朝礼的脸，香香的，痒痒的。
陆朝礼可以后退避开，却忍不住抬手。
这是他第一次，有了想触碰秦笙的冲动，虽然只是一缕头发。
秦笙背对着陆朝礼，没看到他的动作。
“等你眼睛好了之后，咱们，再离婚……”
就当是占了这个身体，替原身赎个罪。
陆朝礼的手僵住，缓缓落下，脸色也冷了下来。
整个人像是飞上云端，又从云端掉落。
“你要真想……
不用等我眼睛好。
我的眼睛，也好不了。”
就算是生了气，也没有说出离婚那两个字。
他转过身，大步下了山。
是他瞎想了，秦笙对他好，只是想尽快离婚。
换成以前，他肯定会一口答应。
现在，为什么不肯点头？
秦笙见陆朝礼走得飞快，赶紧抱着图纸跟上去。
“你走慢点，等等我啊！”
陆朝礼的背影，明显慢了下来。
回去的路上，两人都没说话，各有个的心思。
晚上吃完晚饭，秦笙本来想跟陆朝礼说点啥。
陆朝礼赶在她开口前，起身出了门。
“我晚点回来，你先睡别等我。”
听着脚步声走远，秦笙扯了个呵欠。
拿过图纸看了看，仔细研究起来。
现在还没钱带陆朝礼去看眼睛，暂时只能给他解决眼下的麻烦。
村长不信他，不就是怕他看不见图纸坏事？
陆朝礼说，图纸就在他心中。
只要想办法，让村长信他就好。
锅里的卤味熬着，秦笙仔仔细细在图纸上做着记号。
一晃，听见鸡都叫了。
她伸了个懒腰，检查过没疏漏后，把图纸放好。
接着把卤味捞出锅，放进背篓准备出门。
一开门，就见陆朝礼站在门外，顺手接过她的背篓。
“走吧！”
也不知道他在外头待了多久，身上还带着湿漉漉的露珠水汽。
天都快亮了，秦笙怕被人看见她去黑市。
只能加快脚步，气喘吁吁跑到公社，正好赶上车。
陆朝礼照旧等秦笙上车，交待了一句。
“天黑了，就等我来接。”
“好！”
班车启动，秦笙一拍脑袋，赶紧从窗口ᴊsɢ探出头。
“陆朝礼，等我回来，有件事想跟你说。”
陆朝礼没回她，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。
昨天天不亮就开始忙活，到现在还没合过眼。
早上出门连口热水都没喝上，这会儿头晕恶心。
秦笙闭上眼，靠在车窗上休息了会儿。
等到了镇上，她被售票员晃醒。
“同志醒醒，到站了。”
她觉得双腿有些发软，强打起精神背着背篓下了车。
一下车，就碰到了丁山。
“哎哟，大妹子，这又遇上了？
你这脸咋这么白？用了啥雪花膏？”
秦笙有气无力的笑了笑，摆摆手。
“大哥，您别打趣我了。
我哪儿有钱买那玩意儿？我这脸跟锅底比才算白。”
跟着丁山进了黑市，秦笙也没吆喝的力气，好在昨儿个打出了口碑。
加上今天准备的卤味并不多，很快就卖完了。
她本来还想去市场买点东西，明天做卤味用。
丁山是个热心肠，死活拦住她，把她送上回去的班车。
“大妹子，挣钱重要，身体也重要啊！
你回去好好休息两天，别把身体累垮了。”
回到红星公社，秦笙拖着沉重的双腿往家走。
刚到村口，就遇到了准备上工的李寡妇一群人。
她实在没力气跟她们吵，懒懒耷拉着眼皮准备绕开。
李寡妇一看到秦笙，就想到自己摔断腿的事，心里头不舒坦的很。
拄着拐上前，拦住她。
“秦笙，这一大早的，你干啥去了？
好好的工不上，又想躲懒？”
李寡妇说着，掀开背篓瞧了瞧。
里头没东西，可她咋觉得有股肉味？
没等她细闻，就被秦笙一把推开。
“成天操心这么多，要不村长让你来当？
我要去上工，别挡道。”
秦笙不想节外生枝，索性也不回家了。
背着背篓，下了田。
李寡妇咬着牙跟上去，死死盯着秦笙怕她躲懒。
到了田里，村长跟知青们都准备插秧。
秦笙一眼就看到陆朝礼，踩着田埂上的稀泥走到他身边。
还没开口，陆朝礼就抬头看向她。
“你怎么来了？不用你上工，回去休息。”
陆朝礼的语气跟以前一样，冷冷的，似乎还有点不耐烦。
以前秦笙都不在意，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，她听着有些不痛快。
看着不远处虎视眈眈看着她，正跟村长说些什么的李寡妇。
秦笙跺了跺脚，碾着脚下的稀泥。
又不是她想来的，还不是怕李寡妇跟村长告状，给陆朝礼惹麻烦？
再说，这几天她也没给陆朝礼添乱不是？
干啥，要这么个口气跟她说话？
“陆朝礼，我有点难受。”
秦笙的衣服湿了，得换一下，他不方便。很快，王大勇气喘吁吁回来了。身后，跟着萧燕的女儿李胜男。“厉哥，萧主任不在家。李同志说，她能帮忙。”...
陆朝礼一听，赶紧停下手里的活儿，不等他说什么。
就听隔壁田里，一个女知青尖叫一声。
“啊，蚂蟥……”
她飞快从田里跳出来，一边叫一边跑，刚好蹦到秦笙跟前。
就近的村民赶紧上前帮忙，让她不要乱动。
一边按住她的腿，点燃火柴灼烧蚂蟥。
蚂蟥松开口器，扭动着身体滚下来。
鲜血顺着女知青腿上的伤口流下来，红得触目惊心。
女知青捂着脸，大哭起来。
“呜呜呜呜，我不下田了，田里有蚂蟥，我害怕……”
村长听到动静赶过来，咬了咬牙。
“你们下乡是来享福的？这么点困难都克服不了？还咋建设新农村？”
女知青死活不肯再下田，四周吵吵嚷嚷。
秦笙看着那一片触目惊心的红，只觉得头一阵阵发昏。
“陆朝礼……”
只来得及叫上一声，人就软软摔下去。
陆朝礼感觉到不对劲，张开手一把捞住秦笙。
“秦笙？”
村长被那女知青吵得头疼，又听陆朝礼这有动静，不由恼了。
“秦笙这又是咋回事？”
陆朝礼抱着秦笙，探了探她的额头，觉得有些烫。
“村长，她病了。”
李寡妇可不信，挤开人群冲上前告状。
“村长，秦笙是装病呢！
刚才在路上碰见她，不知道多精神。
我看，她就是不想上工，想躲懒呢！
哼，我这断了腿的人都来上工。
她好手好脚的却想躲懒，这思想觉悟可不行。
萧知青，你可别被她骗了。
她这种破……可不值得心疼。”
周围的人跟着点头，附和起来。
“还以为她变好了，结果还是一个样。
好吃懒做还爱丢人现眼。
萧知青，你可擦亮眼！”
“我就说，她是装的。
灌两口大粪，看她醒不醒……”
“够了！”
陆朝礼怒喝一声，吓得其他人赶紧闭嘴。
他一把打横抱起秦笙，冷冷环顾一圈。
“秦笙是我媳妇，我不疼她疼你们？
她的活儿，我昨晚上已经干出来了。
有啥不满意的，只管找我，别为难她。”
虽然知道陆朝礼看不见，可大伙儿还是被那眼神给吓了一跳。
萧知青来红星公社这么久，虽然不是个热情好相处的性子，可也是头一次发这么大的火。
村长见陆朝礼动了气，赶紧上前。
“既然秦笙不舒服，萧知青就先带她回去休息。
其他人愣着干啥？继续干活儿。”
陆朝礼抱着秦笙走上田埂，想了想，叫了王大勇一声。
“大勇，过来帮个忙。”
远处的王大勇气喘吁吁上前，准备伸手去抱秦笙。
“厉哥，我来吧！”
陆朝礼微微后退一步，冲他抬了抬下巴。
“去，找根棍子牵着我。”
王大勇狐疑的摸了摸脑袋，他抱嫂子回去不是更快？
瞥见陆朝礼不悦的神色，他赶紧点头去找棍子了。
陆朝礼抱着秦笙回到家，把人放在床上，让王大勇去找萧燕过来帮忙。
秦笙的衣服湿了，得换一下，他不方便。
很快，王大勇气喘吁吁回来了。
身后，跟着萧燕的女儿李胜男。
“厉哥，萧主任不在家。
李同志说，她能帮忙。”
陆朝礼点点头，让李胜男进屋。
“麻烦你，帮她换身衣服。”
李胜男进屋给秦笙换好衣服，闻着屋里的卤味，又开始犯恶心，赶紧捂住嘴。
“萧知青，衣服换好了，她有点中暑发烧。
你给拿湿毛巾擦擦腋窝，腿根这些地方，降降温，万一不退烧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就冲出门去吐了。
陆朝礼听萧燕说过，李胜男大学学的是医，她说得降温，就一定要降温，万一不退烧肯定会出事。
这档口，也顾不得那么多了。
他关上门，打了水浸湿毛巾。
深吸一口气，先摸索着擦了擦秦笙的额头。
额头依旧滚烫，他只能解开秦笙的衣服，擦拭腋下。
一番忙活后，陆朝礼浑身大汗，身上好像比秦笙还要烫。
当年跑十公里，都没这样过。
好在，秦笙身上的热度降了些。
半晌后，李胜男回来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。
“萧知青，对不住，我身体有些不舒服。
你先照顾她，明天我再来看看。”
李胜男走后，陆朝礼半步都没敢离开，生怕秦笙又烧起来。
想着，还是有些不放心。
就让王大勇借了村长家的自行车放在门口，随时准备送去镇上医院。
好在半夜，秦笙醒了。
“我渴……”
因为发烧，她的声音哑哑的。
陆朝礼赶紧用搪瓷缸倒了杯水，递给秦笙。
“水。”
秦笙没接。
“我看不见。”
陆朝礼回过神，想起身开灯。
秦笙的声音，再次传来。
“我好渴。”
委屈的语气，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。
陆朝礼无奈，是因为生病的缘故？感觉秦笙比平时还要娇气。
“我喂你喝？”
“嗯。”
他摸索着扶起秦笙，把水喂到嘴边。
等秦笙喝完水，刚准备扶着她躺下。
“你再睡会儿？”
秦笙不肯，一把抓着他的手。
“我好热，给我扇风。
还有蚊子咬我，把它们都扇走，我还想听故事……”
这会儿，陆朝礼才觉出不对劲。
摸了摸秦笙的额头，果然，又发烧了。
“你又烧起来了，我带你去医院……”
大半夜的王大勇都回去休息了，外头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。
陆朝礼担心秦笙，就要起身。
冷不丁，听见秦笙呜咽出声。
“爷爷，你别走，我好想你……”
陆朝礼：“……”
他记得，秦笙的爷爷在她没出生时就过世了。
联想起秦笙跳河之后的种种不对，他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测。
一个人就是受再大的刺激，也不会变成另外一个人……
指尖的湿意叫他回过神，虽然看不见，但他知道秦笙哭了。
他有些无措，又带着些无奈。
“我是陆朝礼，不是你爷爷。
别哭，我，不大会哄人……”
从小到大，没人哄过他，也没人告诉他怎么哄人开心。
他想了想，记起小时候见过王大勇哭了，他妈妈哄他的的情形。
笨拙的伸出手，轻轻拍着秦笙的背，像是哄孩子睡觉一样。
“别怕别怕，我……
爷爷在这儿呢！”
秦笙渐渐平静下来，又昏睡过去，却死死抓着陆朝礼的手不放。
见陆朝礼不吭声，她试着抽了抽自己的手。“我的手，麻了。”陆朝礼一怔，这才发觉自己居然握着秦笙的手，一晚上都没松开。不由轻咳一声，赶紧撒手。...
两人交握着双手，一夜到天亮。
秦笙睁开眼，看着漆黑的屋顶和被烟熏黄的土墙，一时有些恍惚。
昨晚她做了个梦，又回到了幼年时的小木屋。
盛夏的夜里，漫ᴊsɢ天繁星下。
爷爷跟她坐在晒谷场的凉床上，一边给她扇风，一边给她讲故事。
那样温馨的画面，她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想起过了。
眼角有些发热，秦笙想想抬手擦一擦，发现有点不对劲。
转头一看，陆朝礼靠在床头，闭着眼睡着了。
这不是重点，重点是，陆朝礼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。
她昨天应该是生病了，只记得昏倒在田埂上。
怎么回来的，后来发生了什么，是一点不知道。
秦笙稍一动弹，陆朝礼立马睁开眼。
第一件事就是探手，摸了摸她的额头。
“退烧了！”
秦笙看着陆朝礼这熟练的动作，有些不好意思。
“陆朝礼，昨天是你照顾的我？
我不知道自己病了，实在不好意思，给你添麻烦了。”
上辈子忙着创业，身体长期超负荷。
已经习惯生病的状态，只要不是卧床不起。
她都没当回事，昨天有点不舒服，也没放在心上。
本想跟以前一样，挺一挺就过去了，谁知道身体这么不抗造。
见陆朝礼不吭声，她试着抽了抽自己的手。
“我的手，麻了。”
陆朝礼一怔，这才发觉自己居然握着秦笙的手，一晚上都没松开。
不由轻咳一声，赶紧撒手。
“昨晚你发烧，一直在叫爷爷。”
秦笙坐起身，语气有些低沉。
“嗯，我梦到爷爷了。”
一抬眼，想到什么，拍了把脑袋。
“瞧我这记性，差点忘了。
陆朝礼，我有话要跟你说。”
陆朝礼心里咯噔一下，到底是逃不过。
“非得这个时候说？”
秦笙翻身下床，找出陆朝礼的图纸。
“当然，晚了怕赶不上。”
陆朝礼捏了捏眉心，想都不想的拒绝。
“我不同意……”
“啥不同意？”
秦笙已经铺好图纸，一脸狐疑的看着陆朝礼。
“我在图纸上做了些记号，方便你跟村长他们讲解。”
陆朝礼一怔，没想到秦笙要跟他说的是这个。
他还以为，秦笙想跟他说离婚的事。
前天听秦笙在堤上提了一嘴，他一直躲着她。
晚上也没回来，在田里插了半宿的秧苗。
“你来，摸摸看。”
秦笙没多想，见陆朝礼没动，赶紧上前拉着他的手放在图纸上，一点一点摸过去。
“东南西北四个角，我分别用字母E,W,S,N代替。
山的地方，是三个小圆点……”
图纸上有不少凹凸不平的小点，眼睛好的人自然看不见，也不会在意。
但对陆朝礼这样眼睛看不见的人来说，那些小点就是文字。
让他看不见，也能“看清”图纸。
这些是盲文，他以前只听说过，没接触过。
听着秦笙清脆的声音，他的心里涌入一股暖流。
“这些，都是你做的？
特意，为我做的？”
想到那天水库堤上的事，秦笙还有些生气。
“是啊，地形是你勘测的。
图纸是你画的，明明是为民造福的好事。
努力了那么久，却还要被人质疑。
我就是想让他们看看，甭管你眼睛看不看得见。
都不会影响你的优秀，哼……”
那声轻哼落在陆朝礼耳中，带着别样的娇俏。
脑海中，秦笙的形象渐渐清晰起来。
这两天萦绕在心头的阴霾瞬间散去，陆朝礼把图纸小心卷好。
“那我得让他们好好看看，被秦笙同志这么看好的人，有多厉害。”
收好图纸，他转身出门。
“我去上工了，你在家好好休息。”
走到门口，陆朝礼站定。
回过头，看着秦笙笑了笑。
“对了，跟你商量个事。
暂时，不离婚行不行？”
他逆光站着，出色的眉眼因为这抹笑越发生动起来。
这好像，是他头一次对秦笙笑。
砰，砰，砰。
秦笙觉得，自己的心都快蹦出来了。
“嗯！”
声音轻的，都不像自己的。
陆朝礼神色如常，跟秦笙交代了两句，待会儿李胜男会来看她的事。
秦笙没注意到，陆朝礼的步伐有些凌乱。
耳尖，也有些发红。
陆朝礼走后好久，秦笙才回过神。
一脸吃惊的捂着嘴，躺在床上翻来滚去。
不是，陆朝礼以前不是很讨厌她吗？
一个晚上，怎么就变了这么多？
不对，她是怎么回事？
为啥就这么自然的答应了？难道不该问问陆朝礼，为啥不想离婚吗？
正在床上翻滚，就听外头有人敲门。
“林同志，我是李胜男，来看看你。”
秦笙赶紧起身开门，见到李胜男不由愣了愣。
“李同志，原来是你啊！”
这不是她在班车上遇到的那个女同志吗？原来是萧主任的女儿啊！
李胜男点点头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。
“实在对不住，本来想谢谢你给我让座。
可那会儿晕车想吐，没来得及。
昨儿个见了你，才知道这么巧。
对了，你好些了吗？”
秦笙侧身请李胜男进门，赶紧点火烧水。
“一点小毛病，没啥事，劳累你跑一趟，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。”
李胜男看着秦笙，打趣一笑。
“刚才半道碰到萧知青，他可特意叮嘱好好给你看看。
你说没事，可萧知青不放心啊！”
秦笙想到刚才的事，脸红了红。
水烧开，她给李胜男冲了两勺麦乳精。
“别听他的，我没事了。
萧主任说你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，咋样，大学生活有趣不？”
现在的大学跟她上辈子的大学生活，肯定不一样。
这样艰苦的环境下，考上大学的人，都不是一般的厉害，她由衷佩服。
萧燕想到大学里的事，不由苦笑。
“都还好，就是……”
闻到杯子里甜腻的麦乳精，她忽然捂着嘴冲出去吐了起来。
秦笙赶紧跟出去，给她拍了拍背。
“李同志，你没事吧？”
李胜男面色惨白，摆了摆手。
“我，我没事。
可能是，肠胃不大舒服。”
秦笙扶着她进屋，也不敢再给她喝麦乳精。
倒了杯白开水给她，看快到中午了。
揭开罐头瓶捞了些酸豆角和酸黄瓜，准备做午饭。
“李同志，就在家一块吃一口？”
刚才还吐的有气无力的李胜男，闻到那酸爽的味道。
不由吞了吞口水，站起身来。
“林同志，你这酸豆角好香啊！”
秦笙见她这模样，赶紧夹了些给她。
“咱两年纪应该差不多，你也别一口一个同志了，就叫我秦笙吧！
这是我自己泡的，可开胃了，你尝尝？”
李胜男回来这两天，吐的厉害。
连口水都喝不下去，难得起了胃口。
也不客气，接过就吃起来。
那酸爽的滋味顷刻间压下了胃里的恶心，叫她觉得好受了不少。
就算我是你生的，你把我打出个好歹来。自己，也是要坐牢的。”王招娣几个趔趄摔倒在地，囫囵滚了一圈泥，颤抖着伸出手指着秦笙。“你，你这个……”...
等她回过神，一碗酸豆角和酸黄瓜已经吃的干干净净。
她觉得不好意思，把碗还给秦笙。
“秦笙对不住，你做的这些酸豆角和黄瓜，实在是太好吃了。
我这就回去，摘点还给你。”
秦笙赶紧拉住她，又给她倒了点酸水。
“这些都是萧主任送给我的，说起来还是你家的东西，你不用不好意思。
天热，喝点酸水压压。
刚吃了那么多酸东西怕胃受不了，我给你煮点面条。”
李胜男这下是怎么都不肯答应，赶紧往外走。
“不成不成，我得回去了。”
这年月谁家都缺吃的，吃点酸菜就算了，白面的面条咋好意思张嘴？
秦笙拗不过李胜男，只得让她走。
这一折腾，都快中午了。
她把米饭蒸上，趁着这点功夫，把家里收拾了一下。
看到晾衣绳上被陆朝礼补得歪歪扭扭的裤头，她想起裤头已经做好。
洗了洗，把烂了的裤头拿下来，新的裤头晾上去。
天实在太热，做完这些，身上都是汗。
秦笙解开两颗扣子，想打点井水擦一擦。
低头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，她昨天穿的不是这件衣服啊？是陆朝礼给她把衣服换了？
陆朝礼虽然看不见，可手能摸到啊！
想到这些，她的脸一下子烫起来，赶紧捂住脸。
忽然，门被推开。
她以为是陆朝礼回来了，赶紧趴在床上。
“陆朝礼，昨晚上……”
“你个赔钱货，臭不要脸的。
老娘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？这辈子才生了你这么个蠢东西？
早知道，当初一屁股坐死你算了。”
王招娣满脸通红，咬牙切齿的冲进屋。
看到秦笙一脸通红，衣服扯开的模样，越发生气了。
“青天白日的，就想着那档子事。
老娘让你跟他睡一觉，你就跟他睡烂了？
真是没出息的东西，把钱拿来。”
她在家等了小半个月，一直没见林丰收送汇款单。
想着以前有时候也会耽搁几天，起先也没放在心上。
直到昨天去镇上问了一嘴，才知道钱已经被领走了。
她赶紧回村找林丰收，可林丰收说，汇款单被秦笙拿走了，还说是她同意的。
她当然不信，以前那听话的大妮儿会这样做。
在林丰收家闹的不可开交，林丰收两口子欺负她一个人。
把她衣服撕了，还泼了大粪，村里人都在边上看她的笑话。
她王招娣，就没丢过这么大的脸。
回镇上储蓄所闹了一通，里头的人说是个年轻女同志取的钱。
她这才相信，是秦笙把钱拿走了。
一想ᴊsɢ到都是秦笙这赔钱货干的好事，气得她不轻。
换了身衣服，天不亮就跑来要钱。
秦笙看着气昏了头的王招娣，慢悠悠把衣服扣好站起身。
“那钱可不是你的，是陆朝礼的奖金。
以前用了的咱们也不追究了，以后，甭想再拿一分……”
王招娣看着秦笙，浑身发抖。
以前她喘气声重点，都被吓得直哆嗦的大妮儿，现在不听她的话不说，还敢顶嘴了？
“你是昏了头了？自家妈不要了，以为能贴着陆朝礼一辈子？
我不怕跟你说，隔壁村已经有知青丢下男人，媳妇孩子，自己回城了。
等陆朝礼走了，有你哭的时候。
趁我还好好说话，把钱给我。”
秦笙捏着鼻子，皱起眉头往后退了退。
“那就等我哭的时候再说，我就是两个字，没钱。
你要不要去洗洗？臭得像是粪坑里捞出来的。”
王招娣再也忍不住，张牙舞爪朝秦笙扑过去。
“你个讨债的，我打死你。”
还没碰到秦笙的衣角，就被扭住手臂推出门。
秦笙站在屋里，居高临下看着王招娣。
“王招娣同志，现在可不比过去。
就算我是你生的，你把我打出个好歹来。
自己，也是要坐牢的。”
王招娣几个趔趄摔倒在地，囫囵滚了一圈泥，颤抖着伸出手指着秦笙。
“你，你这个……”
还没骂出口，嘴角一歪。
左半边脸动不了了，口水不受控制的流下来。
闻讯赶来的萧燕跟村长，气喘吁吁的抓住王招娣。
“王招娣，你要干啥？”
王招娣一脸委屈，想要挣脱。
“呜哩哇啦，哇啦啦。
啊，呜呜哇……”
越说越急，可就是说不明白。
口水喷了村长一脸，他嫌弃的擦了擦脸。
“王招娣，萧燕都跟我说过了。
让你别找萧知青跟秦笙的麻烦，你是半点没记住。
成，我这就带你去公社。
好好跟乡长反应下，顺便问问你家林会计，当真是穷得揭不开锅了？
非得从萧知青这儿，抢一口吃的？”
王招娣一听要去公社，慌得不行。
话说不出来，就想在地上撒泼打滚。
可村长和萧燕一左一右架着她，像是铁钳一样，不给她挣脱的机会。
跟拖死猪一样，把人拖走了。
“秦笙，你干你的活儿。
你妈思想觉悟不行，咱们好好教育教育她。”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萧燕跟村长把王招娣送到公社，就赶紧回家。
家里几口人，还等着她做饭呢！
一进门，发现桌上摆着一道咸菜疙瘩，还有水煮豆角和黄瓜。
李胜男坐在后门边吹风，听到动静赶紧起身。
“妈，你回来了？
秦笙同志，没啥事吧？”
萧燕看李胜男脸色不好，从米缸里摸出一个鸡蛋打在碗里。
放了一筷子香油，用开水冲了个蛋花汤。
“没啥事，你叫我跟村长过去的时候，王招娣正打滚呢！
对了，我忘了问一嘴。
秦笙以前那么听王招娣的话，这回咋闹这么大的动静？”
李胜男走到半道，才发觉秦笙家的碗还在手里，本想回去送个碗，正却听到王招娣的叫骂。
怕秦笙吃亏，赶紧来找她妈帮忙，运气好，村长也在。
说上一嘴，两人立马就跑过去了。
“秦笙的妈，好像说，不让秦笙跟萧知青睡觉……”
李胜男到底没结婚，当着她妈的面说这事，脸红了红。
萧燕咬了咬牙，把鸡蛋汤递给李胜男。
“喝了去搞学习，你是大学生，学习才是你该干的活儿。
那王招娣也是，六个指头挠痒，多那一道儿。
萧知青和秦笙都结婚了，有啥不行？
又不是那些没结婚就瞎胡闹的，那才是不要脸。”
李胜男的脸，刷的一下白了。
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恶心，又开始翻江倒海。
“妈，我不想吃，我去看书。”
她推开腥气的鸡蛋汤，赶紧跑回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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