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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之后，穆骁丞再也没有回来过。

岳袅袅以提前适应将军府生活为由，带着英哥光明正大地住进了前院，每日在府中搭台唱戏，所有的欢声笑语都如同高悬在沈青禾头顶的利刃。

她独自在偏房的枯院中煎熬着，前三天的饥饿之后，下人们虽然开始送饭，却只有清粥小菜，勉强果腹。

因为那三年在官狱的折磨，她倒是很容易适应这种饥饿感，但吃不好身上的伤就很难恢复，断断续续的高热不退，让她整个人都混沌迷茫。

偶尔有几日清醒的时候，她能清楚地听到路过偏院门口的下人们嚼舌根：

“看样子，这次老夫人要动真格了，那可是宰相千金，在我们将军府受了这样的委屈，还不要十倍百倍地讨回来。”

“可不是嘛，后院那个，怕是要倒大霉了！”

沈青禾心中隐隐不安，意识到还会有灾难发生。

直到穆老夫人寿宴当天，整个将军府张灯结彩，按照规矩全府上下所有人都要陪同出行，去远山寺祈福进香。

穆骁丞一早派了婢女来，强行把极尽虚弱的沈青禾从病榻上拖下来，梳妆打扮后带去了前院。

沈青禾踉跄着抬眸，正看到将军府的十几辆马车已经整装待发，所有人都笑盈盈地议论着什么，准备上车出发。

“青禾，”穆骁丞抱着英哥走过来，在对上她精致的妆面后仍难掩的惨白脸色时，破天荒地闪过一丝不忍，却还是最终淡然道：“今年老夫人八十大寿，按理该有人行三跪九叩礼一路到远山寺，才显诚心。”

沈青禾掌心微颤，猛地瞪大了双眸，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。

果然下一秒，他便继续道：“你是将军府正房夫人，理应为老夫人尽孝，由你来行此大礼，才更虔诚！”

从将军府出发到远山寺，即便坐马车也要半日时间，如果三跪九叩一路上山，不等到寺庙前，她便有可能没命了。

沈青禾看着面前正抱着别人孩子的穆骁丞，已经站在他身后不远处，正得意扬扬睨着自己的岳袅袅，终于想通了先前婢女们所说的惩罚到底是什么。

今天无论如何，她只能答应下来。

在将军府老夫人的寿宴，拒绝为她叩拜祈福，这样的罪过，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可能！

沈青禾扯了扯唇，垂眸轻声应道：“好。”

将军府的马车一辆辆驶出正门，只留下一个监管嬷嬷。

沈青禾怔怔地站在原地，看着穆骁丞抱着英哥，揽着岳袅袅一同踏上原该正房夫人乘坐的马车，相携而去，忽然想起他们两个人刚被救出敌营的那一年。

她彼时为了给他续命，用金针取出自己的心头血，从而让自己气血双亏，连坐马车时间长了都会体力不支。

穆骁丞为了让她更舒服，特意找能工巧匠定制了马车的软垫和座椅，甚至连每一个车轮的尺寸，都与皇城的路匹配数次，选择了颠簸最小的一款。

久坐如房中软榻，毫无不适。

他更是在新婚之夜，执着一堆凤凰金环说：“青禾，这辆定制马车此生只乘唯你一人，绝不辜负！”

可是如今，早已物是人非。

沈青禾在嬷嬷的严格监管下，三跪一叩地走向远山寺。

膝盖破皮渗血，鞋底也被砂石洞穿，淋漓的血污沾染了皇城街的路面，留下一串串血脚印。

钻心的疼痛深入四肢百骸，四个时辰之后，她终于来到了远山寺的山脚下。

山路的两侧被侍卫看管，还有不少前来祝寿的门客幕僚，对着她指指点点。

“你们快看啊，那不是少将军夫人嘛，她怎么弄得如此狼狈？”

“听说少将军让她三跪一叩从将军府来这里，却带着岳**乘车而来，这不摆明了要给她个下马威嘛，让她也知道什么叫尊卑！”

“当年她刚刚嫁进将军府的时候，也曾风光无限，没料到如今竟也落到这步田地，所以女子出身，也是十分重要的。”

那些讥讽的议论声清晰地传进了沈青禾的耳朵里。

她却置若罔闻，仍麻木地叩拜上山，如同提线木偶，整个人毫无生机。

就在她即将踏上最后一级阶梯，到达远山寺门前的时候，岳袅袅突然抱着英哥出现在台阶上。

她居高临下地睨着沈青禾，唇角勾起残忍的笑，抬手朝她推了过来：

“沈青禾，你去死吧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