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和十二年春,沈知意跪在储秀宫冰冷的青石板上,额头紧贴地面。春寒料峭,
单薄的宫装挡不住地砖渗上来的寒意,膝盖早已失去知觉。"抬起头来。
"一道威严的女声从上方传来。知意缓缓抬头,视线却不敢越过面前绣着金凤的裙裾。
入宫三月,她已学会在这吃人的地方如何生存——永远低头,永远谦卑。"倒是个清秀的。
"那声音评价道,"听说你识字?""回嬷嬷的话,奴婢略识得几个字。"知意轻声回答,
声音恰到好处地颤抖着,既显得惶恐又不失体统。李嬷嬷绕着知意走了一圈,
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:"商贾之女,本该充作***。能入宫为婢,已是皇上开恩。
记住自己的身份,莫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。"知意睫毛轻颤:"奴婢谨记。
""带去藏书阁吧。"李嬷嬷松开手,对身旁的小宫女吩咐道,"近来雨水多,
藏书阁缺人手晾晒书籍。"知意暗自松了口气。藏书阁虽清苦,
却比在各位主子跟前当差安全得多。她叩首谢恩,跟着引路宫女退出殿外。穿过重重宫墙时,
知意余光瞥见远处金碧辉煌的宫殿群。三个月前,她还是江南丝绸巨贾沈家的掌上明珠,
如今却成了这深宫中最低等的宫女。父亲被诬勾结海盗,全家男丁流放,女眷没入宫廷。
若非她通晓医术,在押解途中救下生病的官差,恐怕早已死在来京的路上。"到了。
"引路宫女在一处僻静院落前停下,"藏书阁由周公公掌管,你且在此等候。
"知意点头应是,待宫女走后,她悄悄打量四周。这藏书阁位于皇宫西北角,远离后宫喧嚣,
院中几株老梅正开着最后一茬花,暗香浮动。倒是个清净所在。"新来的?
"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。知意转身,看见一位白发老宦官站在廊下,
面容慈祥却目光如炬。她连忙行礼:"奴婢沈知意,奉李嬷嬷之命前来当差。
"周公公走近几步,突然压低声音:"沈明堂是你什么人?"知意心头一震,
强自镇定:"是家父。"老宦官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:"你父亲与我有过一面之缘。
藏书阁活计清闲,你每日晒书之余,可自行翻阅,只是莫要让人知晓。"知意眼眶微热,
再次深深行礼。在这深宫之中,竟还能遇到故人。父亲常说广结善缘,不想今日竟惠及己身。
自此,知意便在藏书阁安顿下来。白日里她与其他宫女一同晾晒书籍,
夜晚则借着月光偷偷研读医书和史籍。周公公待她宽厚,偶尔还会指点她宫中禁忌。
转眼半年过去。这日知意奉命将晒好的书籍送回阁中,忽听外面一阵喧哗。"快传太医!
七皇子在***晕倒了!"知意手中书册差点落地。七皇子萧景珩,兰妃所出,
因生母不受宠,在宫中地位尴尬。她曾听周公公提起,这位皇子性情孤僻,却极得皇上赏识,
常被召去讨论政事。窗外脚步声杂乱,知意鬼使神差地放下书籍,悄悄跟了出去。
***东南角已围了一圈人。知意躲在假山后,看见一位华服少年躺在地上,面色青紫,
嘴角有白沫溢出。太医尚未赶到,周围宫人乱作一团。"像是中毒..."知意喃喃自语。
她自幼随外祖父学医,对毒物颇有研究。眼看七皇子呼吸越来越弱,她顾不得许多,
冲上前去。"让开!我能救殿下!"众人被她吓了一跳。知意不等回应,已跪在七皇子身旁,
迅速检查他的瞳孔和脉搏。"快取绿豆甘草汤来!再准备一盆清水!"她厉声喝道,
手上动作不停,用力掐按萧景珩的合谷穴和人中。一个年长宫女怒斥:"大胆贱婢!
谁准你碰殿下玉体!"知意头也不抬:"殿下中的是乌头毒,再耽搁就来不及了!
"或许是她的镇定感染了众人,很快有人取来了她要的东西。
知意将绿豆甘草汤灌入萧景珩口中,又用银簪**他的咽喉催吐。如此反复数次,
萧景珩的脸色终于渐渐好转。这时太医才姗姗来迟。知意识相地退到一旁,
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手腕。"别走..."萧景珩虚弱地睁开眼,目光却锐利如刀,
"你叫什么名字?"知意慌忙跪下:"奴婢沈知意,藏书阁宫女。
""沈..."萧景珩若有所思地松开手,任由太医接手诊治。知意退回人群,心跳如鼓。
她知道自己今日举动太过冒险,但若能借此机会接近一位皇子,
或许能为沈家洗刷冤情找到突破口。当夜,知意正在藏书阁整理书籍,忽听门外有脚步声。
她警觉地抬头,看见一个修长身影立在月光中。"殿下?"知意惊讶地发现来人竟是萧景珩。
她连忙跪下,"奴婢参见殿下。"萧景珩示意她起身,
随手拿起案上一本书翻看:"《本草纲目》?你懂医术?""略知一二。"知意谨慎回答。
"今日若非你相救,我命休矣。"萧景珩放下书卷,突然话锋一转,"沈明堂之女,
为何甘心在这藏书阁当个小小宫女?"知意心头剧震,强自镇定:"殿下明鉴,
奴婢家父蒙冤...""我知道。"萧景珩打断她,"你父亲是被户部尚书林大人构陷的。
"知意猛地抬头,眼中闪过希望的光芒:"殿下知道内情?"萧景珩不答,
反而问道:"你可知道今日我为何中毒?"知意摇头。"因为我在查一桩旧案,
牵涉朝中多位重臣。"萧景珩声音低沉,"有人不想我继续查下去。"月光透过窗棂,
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。知意忽然明白了萧景珩的来意。"殿下需要奴婢做什么?
"萧景珩唇角微扬:"聪明。我需要一个懂医术、有胆识,又不会引人注目的帮手。而你,
需要一个能为你沈家**的机会。
"他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放在案上:"明日会有人调你去兰妃宫中当差。收好这玉佩,
有事可凭它传信于我。"知意接过玉佩,触手温润。她知道,从此刻起,
自己已卷入了一场危险的游戏。"为什么选我?"她忍不住问。萧景珩转身离去,
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:"因为在这深宫中,只有你我有共同的敌人。"三日后,
知意果然被调往兰妃所在的玉宸宫。兰妃是萧景珩生母,虽不得圣宠,却因出身将门,
在宫中颇有威望。"你就是救了珩儿的那个宫女?"兰妃斜倚在榻上,
打量着跪在下面的知意。"回娘娘的话,奴婢只是尽了本分。"知意恭敬回答。
兰妃轻笑:"倒是个懂事的。珩儿说你通晓医术,正好我近来头痛病又犯了,
你就留在我身边伺候吧。"知意叩首谢恩,心中却明白这是萧景珩的安排。从此,
她有了名正言顺留在后宫的理由。玉宸宫的日子比藏书阁复杂得多。
知意不仅要伺候兰妃起居,还要应对其他宫女的嫉妒和刁难。
最棘手的是林贵妃派来"探望"兰妃的宫女太监们——林贵妃正是户部尚书林大人的胞妹。
这日,知意正在煎药,林贵妃身边的大宫女锦绣突然来访。"听说兰妃娘娘身体不适,
贵妃特地命我送来上等燕窝。"锦绣笑容满面,眼睛却不住打量知意手中的药罐。
知意不动声色地挡在药罐前:"多谢贵妃娘娘挂念,奴婢这就去通报。
"锦绣却凑近一步:"这药味好生特别,不知是什么方子?"知意心中一紧。
这药是她为兰妃特制的,若被贵妃的人知道方子,恐怕会对兰妃不利。她急中生智,
假装被烫到,失手打翻了药罐。"奴婢该死!"知意慌忙跪下,借机将药渣踩在脚下。
锦绣脸色一变,正要发作,兰妃的声音从内室传来:"知意,药煎好了吗?"锦绣只得作罢,
悻悻离去。知意长舒一口气,却知道这只是开始。当晚,知意在整理兰妃床榻时,
发现枕下有异物。她悄悄取出,竟是一小包粉末。闻了闻,脸色顿变——是慢性的毒药!
"娘娘,这..."知意将药包呈给兰妃。兰妃看了一眼,
竟毫不惊讶:"终于忍不住下手了。"她示意知意收起药包,"别声张,我自有打算。
"知意这才明白,兰妃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与世无争。能在这深宫生存下来的,
没有一个是简单的。夜深人静时,知意按照约定来到***假山后。萧景珩已在等候。
"殿下,今日发现兰妃娘娘枕下有毒药。"知意低声汇报。萧景珩冷笑:"果然如此。
看来他们等不及了。"他转向知意,"你做得很好。从今日起,
你要特别留意进出玉宸宫的人。"知意点头,犹豫片刻又道:"殿下,奴婢有一事不明。
为何贵妃***如此忌惮您与兰妃娘娘?"月光下,
萧景珩的侧脸如刀削般冷峻:"因为我在查的案子,牵涉十年前太子暴毙的真相。
而当时负责东宫膳食的,正是如今贵妃的父亲。"知意倒吸一口冷气。
太子暴毙案是先皇时期最大的悬案,若真与林家有关..."小心!
"萧景珩突然将她拉入怀中。一支箭矢擦着知意的发髻钉入身后树干。"有刺客!
"萧景珩护着知意退到假山后,几名侍卫闻声赶来,刺客早已不见踪影。知意惊魂未定,
发现自己正紧贴着萧景珩的胸膛,能清晰听见他的心跳。她慌忙退开,
却见萧景珩凝视着那支箭,面色阴沉如水。"他们知道我们在查什么了。"萧景珩沉声道,
"从今日起,你要更加小心。"知意郑重点头。夜风拂过,她忽然意识到,
自己与这位皇子的命运已紧紧纠缠在一起。在这深宫之中,一步错便是万丈深渊。回到住处,
知意从袖中取出那支箭细细端详。箭杆上刻着一个几乎不可见的"林"字。
她嘴角浮现一丝冷笑,将箭小心藏好。这场宫斗,才刚刚开始。知意将箭矢藏入妆匣最底层,
指尖微微发抖。窗外晨曦微露,她已一夜未眠。那支刻着"林"字的箭矢如同一条毒蛇,
盘踞在她心头。"知意姐姐,该去伺候娘娘起身了。"小宫女在门外轻声唤道。
知意深吸一口气,对着铜镜整理好衣装。铜镜中的女子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,
却掩不住那双明亮的眼睛中闪烁的决然。玉宸宫内,兰妃已经醒了,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。
知意轻手轻脚地走近,发现兰妃的脸色比昨日更加苍白。"娘娘,奴婢为您诊脉。
"知意跪在床前,三指轻轻搭上兰妃纤细的手腕。脉象虚浮无力,似有若无。知意心头一沉,
这分明是慢性中毒的征兆。"如何?"兰妃睁开眼,声音轻若游丝。知意谨慎地环顾四周,
确认无人后才低声道:"娘娘体内毒素未清,恐怕..."她顿了顿,
"恐怕日常饮食中仍有人下毒。"兰妃唇角勾起一抹冷笑:"本宫倒要看看,
他们还能使出什么花样。"她突然抓住知意的手,"珩儿信任你,本宫便也信你。
今日林贵妃设宴赏花,你随本宫同去。"知意心头一紧。林贵妃设宴,必是鸿门宴。
但她只是恭敬地应了声"是",便去准备兰妃的衣裳首饰。巳时三刻,
知意搀扶着兰妃来到***的听雨轩。林贵妃高坐上首,一袭绛紫色宫装,
发间金凤步摇熠熠生辉,明艳不可方物。几位嫔妃和公主已经入座,见兰妃到来,
纷纷起身行礼。"妹妹可算来了,本宫还以为你身子不适,不来了呢。"林贵妃笑容满面,
眼中却闪过一丝冷光。兰妃淡淡一笑:"贵妃姐姐设宴,妹妹怎敢不来?
只是近日确实有些头疼,故而来迟了,还望姐姐见谅。"知意扶着兰妃入座,
敏锐地注意到林贵妃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。她低着头,装作毫无察觉。宴会开始,
宫女们鱼贯而入,奉上各色精致点心。
林贵妃亲自端着一碗药膳走到兰妃面前:"听闻妹妹身子不适,
本宫特地命人熬了这碗人参茯苓羹,最是补气安神。"知意心头警铃大作。兰妃刚要接过,
知意突然上前一步:"娘娘,太医嘱咐您服药期间不可食用茯苓,恐药性相冲。
"殿内霎时一静。林贵妃眼中寒光一闪:"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,本宫亲自熬的羹汤,
难道还会有问题不成?"知意跪伏在地:"奴婢不敢。只是太医确实有此嘱咐,
奴婢唯恐娘娘凤体有损,这才斗胆进言。"兰妃适时地咳嗽几声:"这丫头一向谨慎过头,
姐姐莫怪。"她接过药碗,却不急着喝,"只是太医确实说过这话,
不如...""不如让这丫头先尝尝?"林贵妃突然笑道,"若真有什么不妥,她既懂医术,
必能察觉。"知意心头一凛。这是要拿她试毒!但众目睽睽之下,她无法拒绝。
她双手接过药碗,在兰妃担忧的目光中轻抿一口。药膳入口微苦,随即泛起一丝甜味。
知意细细品味,突然脸色大变,猛地将口中药膳吐在帕子上:"有毒!"满座哗然。
林贵妃拍案而起:"大胆贱婢!竟敢污蔑本宫!"知意不卑不亢:"贵妃娘娘明鉴,
这药膳中掺了马钱子,虽量微,但与兰妃娘娘日常服用的药物相克,轻则头痛加剧,
重则昏迷不醒。"她从袖中取出银针***药膳,针尖立刻变黑。
林贵妃脸色铁青:"***!这银针定是你做了手脚!""奴婢愿当场再试。
"知意直视林贵妃,"只是不知贵妃娘娘可敢让太医来验?"场面一时僵持。正在这时,
外面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:"皇上驾到——"众人慌忙跪迎。明***龙袍映入眼帘,
知意额头贴地,不敢抬头。"平身。"皇帝声音沉稳,"朕路过***,听闻此处热闹,
便来看看。何事争执啊?"林贵妃抢先道:"回皇上,臣妾好心为兰妹妹熬制药膳,
这婢女却污蔑臣妾下毒,实在可恶!"皇帝看向知意:"你就是那个救了珩儿的宫女?
"知意心跳如鼓:"回皇上,奴婢沈知意。""起来回话。"皇帝语气平淡,
"你说这药膳有毒,可有证据?"知意双手奉上银针:"回皇上,银针验毒乃古法。
且奴婢尝了一口,舌根已开始发麻,此乃马钱子中毒的初期症状。"皇帝沉吟片刻,
突然对身旁太监道:"传太医。"不多时,太医院院判匆匆赶来。
查验后确认药膳中确实含有微量马钱子,虽不足以致命,但与某些药物同服会产生毒性。
皇帝脸色阴沉:"贵妃,你有何话说?"林贵妃跪倒在地,泪如雨下:"皇上明鉴,
臣妾冤枉啊!定是有人陷害臣妾...""够了。"皇帝拂袖,"贵妃禁足一月,好好反省。
至于这宫女..."他看向知意,"临危不乱,忠心护主,赏白银五十两。"知意叩首谢恩,
心中却无半点喜悦。她知道,今日之事已将自己彻底推到了林贵妃的对立面。回到玉宸宫,
兰妃挥退左右,只留下知意一人。"今日多亏了你。"兰妃长叹一声,
"只是你已成了林氏的眼中钉,日后须更加小心。"知意轻声道:"娘娘,
那药膳中的毒...""不是林氏下的。"兰妃冷笑,"她虽跋扈,
却不至于蠢到在自己设的宴上下毒。是有人想一石二鸟,既害本宫,又嫁祸林氏。
"知意心头一震:"娘娘知道是谁?"兰妃望向窗外:"这深宫之中,
想要本宫和珩儿性命的人,可不止一个。"夜深人静,知意正在偏殿整理药材,
忽听窗外一声轻响。她警觉地抬头,看见萧景珩立在月光中。"殿下!
"知意连忙开窗让他进来,"您怎么来了?"萧景珩面色凝重:"今日之事我已听闻。
"他突然握住知意的手,"你可有不适?"知意心头一暖:"奴婢没事,只尝了一小口。
"萧景珩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:"这是解毒丹,服下可清余毒。"知意接过服下,
药丸清香扑鼻,入口即化。她抬头正欲道谢,却见萧景珩正凝视着自己,目光复杂。"殿下?
"萧景珩收回目光,声音低沉:"今日之事绝非偶然。有人在试探你,也在试探母妃。
"知意点头:"兰妃娘娘也这么说。她认为不是林贵妃下的毒。""自然不是她。
"萧景珩冷笑,"林氏虽恶毒,却不会用这般拙劣的手段。是皇后。"知意倒吸一口冷气。
当朝皇后体弱多病,常年闭门静养,在宫中几乎毫无存在感。"皇后与太子生母是亲姐妹。
"萧景珩声音更低了,"十年前太子暴毙,她一直怀疑是林家所为。如今见我调查此事,
便想借刀杀人,既除掉母妃,又嫁祸林氏。"知意恍然大悟:"所以今日之局,无论成败,
皇后都是赢家。"萧景珩赞许地看她一眼:"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。"他顿了顿,
"我查到一些线索,当年太子暴毙前,曾有人看见他与林家二公子密会。""林家二公子?
"知意思索道,"可是现任户部尚书林大人的弟弟?""正是。"萧景珩眼中闪过一丝痛色,
"太子待我如亲弟,他的死,我必要查个水落石出。
"知意第一次在这位冷峻皇子脸上看到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。她鬼使神差地伸手,
轻轻覆上他的手背:"殿下放心,奴婢一定竭尽全力相助。"萧景珩反手握紧她的手指,
两人四目相对,一时无言。窗外一阵风吹过,烛火摇曳,在墙上投下交叠的身影。
"时候不早,我该走了。"萧景珩松开手,恢复了一贯的冷静,"明日会有人送来一些药材,
你仔细检查,看能否找出与太子所中之毒相似的。"知意点头应下。萧景珩转身欲走,
忽又回头:"今***冒险尝毒,我很..."他顿了顿,"很感激。"话音未落,
人已消失在夜色中。知意望着他离去的方向,手心似乎还残留着那一瞬的温度。翌日清晨,
知意正在药房整理药材,一个小太监悄悄送来一个包裹。打开一看,
是几味珍稀药材和一本破旧的册子。册子扉页写着"东宫膳食录",
落款日期正是太子暴毙前一个月。知意如获至宝,小心翻阅。突然,
她在某一页上发现一行小字:"太子喜食林二公子所赠蜜饯,每日必用。"蜜饯!
知意眼前一亮。若是慢性毒药,混入日常食用的蜜饯中最为隐蔽。她连忙翻到后面,
果然看到太子病发前半月开始出现头晕、恶心的症状,与慢性中毒极为相似。
正当她全神贯注研究时,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。知意慌忙将册子藏入袖中,
抬头看见锦绣带着两个小宫女走了进来。"哟,这不是我们的大神医吗?
"锦绣阴阳怪气地说,"贵妃娘娘身子不适,特命我来取些安神的药材。
"知意不动声色:"不知贵妃娘娘有何症状?奴婢好对症配药。"锦绣冷笑:"怎么,
现在连贵妃娘娘用什么药都要经过你同意了?"知意垂眸:"奴婢不敢。只是药有三分毒,
用错了反伤凤体。""少废话!"锦绣一把推开知意,自行在药柜前翻找,
"听说昨日七殿下深夜造访玉宸宫,不知是来看望兰妃娘娘呢,
还是来看某个不知廉耻的贱婢?"知意心头一震,强自镇定:"殿下孝心,
时常探望兰妃娘娘,宫中人人皆知。"锦绣哼了一声,抓起几包药材扬长而去。
知意等她走远,才长舒一口气。萧景珩夜访之事竟被人察觉了,这可不是好兆头。傍晚时分,
知意正在为兰妃熬药,忽听外面一阵喧哗。她出门一看,只见几个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过。
"出什么事了?"知意拦住一个小太监问道。小太监脸色惨白:"不好了!
贵妃娘娘突然晕倒,口吐白沫,太医说是中毒了!"知意心头一跳。
锦绣今日从她这里拿走的药材...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。若贵妃真中了毒,
而毒药出自玉宸宫...她急忙回屋检查药柜,果然发现少了一味川乌。
川乌与某些药材同用会产生剧毒,但单独使用并无大碍。
除非...除非有人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在药柜中混入了相克的药物!知意冷汗涔涔。
这又是一个局,而她和兰妃,正一步步走入陷阱。知意的手指在药柜中飞速翻检,
冷汗顺着背脊滑下。川乌少了一钱,而旁边的柜格中,
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炙甘草也少了些许。这两味药分开无害,合用时却会生成剧毒。
"知意姐姐!"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跑进来,"皇上震怒,已经派人来拿你了!
"知意深吸一口气,迅速抓了几味药材塞入袖中:"兰妃娘娘知道了吗?
""娘娘正在前殿与来人对峙,让你赶紧..."小宫女话未说完,
外面已传来杂乱的脚步声。知意整了整衣襟,大步走出药房。玉宸宫正殿内,兰妃端坐主位,
面色苍白却气势不减。几个御前侍卫站在殿中,为首的正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刘福。"娘娘,
皇上口谕,命沈知意即刻前往长春宫为贵妃诊治。"刘福虽恭敬,语气却不容置疑,
"若贵妃有个三长两短..."兰妃冷笑:"怎么,贵妃自己误食毒物,
倒要怪到本宫头上了?"知意上前行礼:"奴婢愿往长春宫。
"兰妃眉头微蹙:"知意...""娘娘放心,奴婢自有分寸。"知意递过一个安心的眼神。
刘福满意地点头:"那就请姑娘随咱家走一趟吧。"出了玉宸宫,知意发现天色已暗,
宫道两侧点起了灯笼。刘福走在前面,突然放慢脚步与她并行。"姑娘可知,若治不好贵妃,
会是什么下场?"刘福声音压得极低。知意心头一凛:"奴婢必当竭尽全力。
"刘福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:"皇上说了,若能救回贵妃,
重重有赏;若不能..."他顿了顿,"兰妃娘娘恐怕也保不住你。
"知意握紧了袖中的药材。这是死局——救不回贵妃,她与兰妃难逃罪责;救回了,
又得罪了幕后真凶。但眼下别无选择,只能走一步看一步。长春宫内灯火通明,
太医们围在床前束手无策。皇帝负手立在窗前,面色阴沉如铁。知意跪地行礼,
额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。"起来吧。"皇帝声音里透着疲惫,"听说你医术不凡,
且去看看贵妃。"知意谢恩起身,走到床前。林贵妃面色青紫,嘴角有白沫溢出,
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。她诊了脉,又翻开贵妃眼皮查看,心中已有计较。"回皇上,
贵妃娘娘中的是乌头类毒药,与川乌、炙甘草同食后的症状相似。"知意谨慎措辞,
"所幸发现及时,还有救。"皇帝眼中精光一闪:"你能治?
""奴婢需要几味特殊药材...""太医院所有药材随你取用。"皇帝打断她,
"需要什么,直接吩咐。"知意开出方子,又请求准备热水和银针。不多时,所需物品齐备。
她将配好的药汤一半让贵妃服下,一半加入热水中用来浸泡贵妃双手。"此毒攻心,
需内外兼治。"知意边解释边取出银针,在贵妃十指指尖各刺一下,挤出乌黑的血珠。
殿内鸦雀无声,只有铜壶滴漏的声音提醒着时间的流逝。知意全神贯注,
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。半个时辰后,贵妃的脸色渐渐转好,呼吸也平稳了许多。
"皇上..."林贵妃虚弱地睁开眼,声音细若蚊蝇。
皇帝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:"爱妃觉得如何?
""臣妾...好多了..."贵妃目光移到知意身上,复杂难辨。知意识趣地退到一旁,
开好调理的方子交给太医。皇帝看过贵妃,转身对知意道:"你救了贵妃,朕说话算话,
要何赏赐?"知意跪伏在地:"奴婢不敢求赏,只求皇上明鉴。
玉宸宫药柜中的川乌本是用于治疗风湿之症,而炙甘草奴婢从未领用过,
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药柜中。贵妃娘娘中毒一事,恐另有隐情。
"皇帝目光锐利如刀:"你的意思是,有人故意在兰妃宫中下毒,再诱使贵妃取用?
""奴婢不敢妄言。"知意额头贴地,"只是此事蹊跷,望皇上明察。"皇帝沉默良久,
突然问道:"你父亲是沈明堂?"知意心头一震:"回皇上,正是家父。
""十年前江南织造贪污案..."皇帝若有所思,"朕记得当时有不少疑点。
"知意不敢接话,心跳如擂鼓。父亲被诬陷的案子,皇上竟还记得!"刘福,
"皇帝突然吩咐,"传朕口谕,沈知意医术精湛,即日起调入太医院当差,
专司后宫嫔妃安康。"知意惊愕抬头,正对上皇帝深邃的目光。这看似是奖赏,
实则是将她从兰妃身边调离...是保护,还是监视?"谢皇上恩典。"她深深叩首,
心中五味杂陈。回到玉宸宫已是深夜。兰妃仍在等她,见她安然归来,明显松了口气。
"娘娘..."知意刚要汇报,兰妃摆摆手打断她。"本宫都知道了。"兰妃冷笑,
"好一招一石三鸟。既害贵妃,又陷本宫,还把你从本宫身边调走。
"知意轻声道:"奴婢怀疑是皇后...""嘘!"兰妃猛地捂住她的嘴,"在这深宫之中,
有些话连想都不能想。"她松开手,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,"你去太医院也好,
那里消息灵通,更方便为珩儿打探消息。"知意点头:"奴婢虽调去太医院,心仍在玉宸宫。
娘娘若有需要,随时传唤。"兰妃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:"珩儿今夜来过,
听说你被带去长春宫,急得..."她突然住口,"罢了,你且去休息吧,
明日还要去太医院报到。"知意回到自己的小屋,刚点亮蜡烛,就听见窗棂轻响。
她警觉地回头,看见萧景珩立在窗外,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。"殿下!"知意连忙开窗。
萧景珩翻身而入,动作轻盈如猫。他一把抓住知意的手腕:"你没事吧?
"知意被他突如其来的关切弄得有些不知所措:"奴婢没事,贵妃也已脱险。
"萧景珩这才松开手,眼中翻腾的情绪渐渐平息:"我听说你被带走,
还以为..."他深吸一口气,"皇后这一手玩得漂亮。若非你医术高明,
今日兰妃宫上下恐怕难逃一死。"知意将发现药柜异常的事说了,
又道:"皇上调我去太医院,不知是何用意。"萧景珩眉头紧锁:"太医院直属父皇,
不受后宫管辖。这既是保护,也是..."他忽然盯住知意,"父皇还说了什么?
"知意如实相告,包括皇帝提到她父亲的事。萧景珩听罢,在狭小的屋内来回踱步。
"父皇起疑了。"他突然站定,"十年前那场江南贪污案,牵涉众多朝臣,
其中就有林贵妃的兄长。如今父皇将你调入太医院,恐怕另有深意。"烛光下,
萧景珩的侧脸线条分明,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。
知意发现他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不自知,鬼使神差地伸手覆了上去。"殿下不必忧心,
奴婢在太医院会更方便查探消息。"她轻声道。萧景珩怔了怔,却没有抽回手。
烛火噼啪作响,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。半晌,他才低声道:"太医院看似平静,
实则暗流涌动。现任院判孙思邈是林贵妃的人,副院判周平安则与皇后走得近。你去了那里,
须得步步为营。""奴婢明白。"萧景珩忽然抬起她的下巴,
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:"还有,父皇若再问起你父亲的事,
你只需说相信朝廷定会还沈家清白,切不可表现出半点怨恨,明白吗?
"知意在他深邃的目光中几乎窒息,只能点头。"另外..."萧景珩松开手,
语气突然变得生硬,"记住你的身份。父皇赏识你医术,不代表..."知意如遭雷击,
猛地后退一步:"奴婢谨记自己是什么人,不敢有非分之想。"屋内气氛骤然凝固。
萧景珩似乎想说什么,最终只是叹了口气:"我不是那个意思...""殿下不必解释。
"知意垂下眼帘,"夜深了,殿下请回吧。明日奴婢还要去太医院报到。
"萧景珩站在原地没动。烛光摇曳中,知意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。
"这个给你。"萧景珩从怀中取出一块小巧的玉牌,"太医院人手复杂,若有急事,
凭此物可直通我府上。"知意接过玉牌,触手温润。玉牌正面刻着"珩"字,
背面是一朵小小的梅花。"多谢殿下。"她福身行礼,再抬头时,窗前只剩一地月光。
次日清晨,知意收拾好简单的行装去向兰妃辞行。兰妃赐了她一支银簪和几件体面的衣裳,
又悄悄塞给她一袋银子。"太医院不比玉宸宫,处处需要打点。"兰妃帮她理了理衣领,
"记住,无论听到什么消息,都不要轻举妄动。有事先与珩儿商量。
"知意眼眶微热:"娘娘保重。"太医院位于皇宫外朝,是一处三进的大院落。
知意拿着皇帝的谕令报到,被安排在西南角的一间小屋,专司后宫嫔妃的日常请脉。
"沈姑娘是吧?"一个圆脸中年太医笑眯眯地迎上来,"在下陈平安,
奉院判大人之命带你熟悉环境。"知意行礼道谢,跟着陈太医参观太医院。
药库、诊室、制药坊...走到最后面的一个小院时,
陈太医突然压低声音:"姑娘是兰妃娘娘举荐来的吧?在这里说话要小心,墙有耳。
"知意心头一凛,面上却不显:"多谢陈太医提点。""今***先安顿,
明日开始随我学习宫中规矩。"陈太医意味深长地说,"太医院的规矩,可比后宫的更复杂。
"知意回到自己的小屋,刚关上门,就发现窗台上多了一个小包裹。打开一看,
是几本医书和一盒银针,最下面压着一张字条:"戌时老地方见。"没有署名,
但那熟悉的笔迹让知意心跳加速。她将字条烧掉,开始整理自己的新住处。
床榻下、墙壁上、柜子后...她一一检查,
果然在梁上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铜管——那是用来偷听的传声筒。知意冷笑一声,假装没发现,
却在铜管下方点了一炷安神香。袅袅青烟上升,不久后,
梁上传来轻微的咳嗽声和慌乱的脚步声。夜幕降临,知意换上一身素净衣裙,
悄悄来到***假山后。萧景珩已经在那里等候,月光下他的轮廓如同刀削。"太医院如何?
"他开门见山。知意将发现铜管的事说了,萧景珩冷笑:"果然如此。孙思邈是林氏走狗,
自然会监视你。"他递给知意一个小瓷瓶,"这是解毒丹,随身携带。
我担心他们会对你下手。"知意接过瓷瓶,指尖不小心触到萧景珩的手掌,两人同时缩回手,
气氛一时有些尴尬。"殿下,关于太子案..."知意转移话题,
"奴婢在太医院或许能查到更多。"萧景珩点头:"太子生前最后一个月,太医院曾有记录。
若能找到那份脉案...""奴婢会留意的。"知意犹豫片刻,"还有一事,
皇上似乎对家父的案子起了疑心..."萧景珩突然靠近一步,
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:"这正是我今日要告诉你的。我查到当年构陷你父亲的,
很可能就是..."一声枯枝断裂的声响打断了他的话。萧景珩猛地将知意拉到身后,
警惕地望向声源处。"谁?"没有回应,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。"此地不宜久留。
"萧景珩低声道,"明日我会派人送信给你。记住,太医院的任何记录都不要轻信,
有些可能是故意设下的陷阱。"知意点头,看着萧景珩的身影融入夜色。
她摸了摸怀中的玉牌和瓷瓶,心中既忐忑又莫名安定。回到太医院,
知意刚推开房门就察觉不对劲——有人来过。她迅速检查了隐藏的几根头发,
发现都已被移动过。抽屉里的医书也被翻动过,虽然对方很小心地恢复了原样。知意冷笑,
吹灭蜡烛和衣而卧。黑暗中,她听见窗外有轻微的脚步声渐行渐远。这场游戏,才刚刚开始。
知意借着烛光翻阅手中的《本草备要》,耳朵却竖着听窗外的动静。三更的梆子声已经响过,
太医院终于安静下来。她轻轻合上书,
从枕下摸出一把小小的铜钥匙——这是今日趁陈平安不注意时偷偷拓印后配制的药库钥匙。
月光被云层遮蔽,知意提着灯笼,蹑手蹑脚地向太医院后院的档案房走去。夜风拂过树梢,
发出沙沙声响,掩盖了她的脚步声。档案房门前,两个值夜的小太监正在打盹。
知意屏住呼吸,从侧面的小窗翻入,轻盈落地。室内漆黑一片,
充斥着陈旧的纸张和药材混合的气味。知意不敢点灯,只用灯笼微弱的光线辨认方向。
档案按年份排列,她很快找到了永和二年——太子暴毙那年的区域。指尖划过一卷卷脉案,
终于停在标有"东宫"二字的格子上。知意的心跳如鼓,小心翼翼地抽出那卷泛黄的册子。
突然,外面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。知意迅速吹灭灯笼,蜷缩在架子后面。
"...院判大人吩咐,明日要将这些年的脉案都整理一遍。""这么急?
""听说是皇上的意思..."声音渐行渐远。知意等了片刻,确认安全后才重新点亮灯笼。
她翻开太子的脉案,指尖微微发抖。"永和二年三月初七,太子头晕目眩,食欲不振,
脉象沉细...疑为风寒...""三月十五,症状加重,呕吐数次,
舌苔发黑...改用清热解毒方...""四月初二,太子昏迷不醒,
四肢抽搐...急用安宫牛黄丸..."最后一页的记录停在四月初五,
字迹潦草:"太子脉象紊乱,五脏俱衰...恐难熬过今夜..."知意眉头紧锁。
这些症状确实像中毒,但太医院的记录却只字未提。她翻到扉页,发现有一角被撕去的痕迹。
正疑惑间,一张小纸条从夹缝中飘落。拾起一看,上面只有寥寥数字:"蜜饯有异,林二赠。
"知意倒吸一口冷气。这与萧景珩所说的线索吻合——太子喜食林家二公子送的蜜饯!
她继续翻查,在最后一页背面发现一行几乎被磨灭的小字:"非病,乃毒,
奈何..."这字迹与前面的记录不同,显然是后来添加的。知意正想细看,
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钥匙***锁孔的声音。她慌忙将脉案放回原处,纸条塞入袖中,
刚躲到架子后,门就被推开了。"奇怪,明明看见有光..."一个粗犷的男声道。
"你眼花了吧?这地方闹鬼,赶紧查完回去。"另一人回答。灯笼的光线在架间扫过,
知意屏住呼吸,紧贴着墙壁。脚步声越来越近,她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。突然,
一声猫叫从窗外传来。"原来是那只野猫!"太监松了口气,"走吧走吧,这地方阴森得很。
"等脚步声彻底消失,知意才敢动弹。她不敢久留,按原路返回,
却在翻窗时不小心碰倒了窗台上的花盆。"什么人!"远处传来厉喝。知意顾不得许多,
跳下窗就跑。身后脚步声和喊叫声越来越近,她拐过一处回廊,
突然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拉入暗处。"别出声。"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
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。萧景珩!知意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。他将她护在身后,
静静等待追兵跑过。"你怎么在这里?"知意压低声音问道。萧景珩没有回答,
拉着她穿过几条隐蔽的小路,来到太医院后一处废弃的药材仓库。推门而入,
里面竟是一间隐秘的密室。"我一直在暗中保护你。"萧景珩点亮蜡烛,
昏黄的光线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锋利,"太医院比你想象的更危险。
"知意从袖中取出那张纸条:"我找到了证据。太子确实是被毒死的,而且与林家有关。
"萧景珩接过纸条,眼中寒光乍现:"林二...林贵妃的幼弟,现在在兵部任职。
"他冷笑一声,"果然是他们。""但还有疑点。"知意回忆着脉案上的细节,
"太子中的是慢性毒药,需要长期投毒。而最后那行小字'非病,乃毒,奈何...',
似乎暗示太医院知道真相却不敢言明。
"萧景珩沉思片刻:"当年太医院院判是孙思邈的师父,
后来突然告老还乡...恐怕是被灭口了。"烛光下,萧景珩的侧脸线条紧绷,
眼中翻腾着压抑的怒火。知意鬼使神差地伸手,轻轻覆上他的手背。"殿下放心,
我们一定会查明真相。"萧景珩一怔,目光落在两人相触的手上。
知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,慌忙缩回手,却不料被他反手握住。
"知意..."他的声音低沉沙哑,"你不该卷入这些..."烛火噼啪作响,
狭小的密室里,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。知意抬头,正对上萧景珩深邃的目光,
那里面翻涌的情绪让她心尖发颤。"我..."她刚想开口,
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。萧景珩瞬间松开她的手,恢复了往日的冷静:"谁?
""殿下,皇上突发头痛,召沈姑娘即刻前往乾清宫。"一个压低的声音传来。
知意与萧景珩对视一眼,双双变色。皇上深夜急召,绝非寻常。"我陪你去。
"萧景珩果断道。乾清宫内灯火通明,几位太医已在殿外候着,却无人敢入内。
大太监刘福看见知意,如见救星般迎上来。"姑娘可算来了!皇上头痛欲裂,
却不肯让太医诊治,只说要见你。"知意心中疑惑,却不敢多问,跟着刘福进入内殿。
龙床上,皇帝半倚着靠枕,面色苍白,额上青筋暴起。"奴婢参见皇上。"知意跪地行礼。
"起来吧。"皇帝声音虚弱,"这些庸医开的药越吃越痛,听说你有一套独特的针灸疗法?
"知意谨慎回道:"奴婢确实学过一套安神针法,或可缓解皇上头痛。""那就试试。
"皇帝闭上眼睛,"刘福,你们都退下。"刘福犹豫道:"皇上,这...""退下!
"殿内很快只剩下知意和皇帝二人。知意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,在烛火上消毒后,
轻声道:"皇上请放松,奴婢要开始了。"她的针法得自外祖父真传,几针下去,
皇帝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。"好手法。"皇帝长舒一口气,"难怪珩儿对你赞不绝口。
"知意手一抖,险些扎错穴位:"殿下抬爱,奴婢愧不敢当。"皇帝突然睁开眼,
目光如炬:"你父亲沈明堂的案子,朕近来重新翻阅,发现诸多疑点。"知意心跳如鼓,
手上针法却纹丝不乱:"皇上明鉴万里。""朕听说,你在查太子的事?"皇帝话锋一转,
如晴天霹雳。知意手一颤,银针差点落地。皇帝知道了?
这是试探还是..."奴婢不明白皇上的意思。"她强自镇定,
"奴婢只是奉命为各位主子诊病,不敢有半分逾矩。"皇帝盯着她看了良久,
突然笑了:"好个伶俐的丫头。罢了,继续施针吧。"知意背后已被冷汗浸透,
手上却稳稳地继续施针。半个时辰后,皇帝头痛大减,赏了她一对玉镯。"即日起,
你每日酉时来为朕施针。"皇帝吩咐道,"另外,朕准你查阅太医院所有脉案,
以便更好地为朕调理。"知意心中一震,叩首谢恩。退出殿外,发现萧景珩仍在等候。
见她出来,他快步上前,眼中是掩不住的关切。"如何?"知意轻轻摇头,
示意此处不便多言。萧景珩会意,一路护送她回到太医院。直到确认四下无人,
知意才将皇帝的话一一道来。"父皇准你查阅所有脉案?"萧景珩眉头紧锁,
"这不寻常...""皇上还提到了家父的案子,说发现疑点。"知意低声道,"殿下,
会不会是..."萧景珩突然捂住她的嘴,警惕地环顾四周:"隔墙有耳。"他凑近她耳边,
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,"明日午时,老地方见。"知意点头,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。
回到房中,她辗转难眠,
皇帝的态度、太子的脉案、萧景珩的关切...种种线索在脑海中交织,却理不出头绪。
次日清晨,知意刚起身,陈平安就急匆匆找来:"沈姑娘,大喜啊!皇上口谕,
调你去乾清宫当差,专司龙体安康!"知意心头一跳:"何时动身?""即刻。
"陈平安满脸堆笑,"这可是天大的恩典。太医院成立以来,从未有女子得以近身伺候皇上。
"知意明白,这看似荣耀的调任实则是将她置于风口浪尖。但皇命难违,
她只能简单收拾行装,随来人前往乾清宫。乾清宫侧殿已为她准备好一间精致的厢房,
比太医院的住处宽敞许多。宫女送来崭新的宫装和首饰,说是皇上赏赐。"姑娘先歇息,
酉时去为皇上施针即可。"刘福亲自来交代规矩,"平日无事不要随意走动,皇上不喜喧哗。
"知意一一应下。待众人退去,她仔细检查了房间,
果然在梁上、床下等多处发现了偷听的机关。她假装不知,
却在几个关键位置悄悄放置了香囊——里面的药材会让人昏昏欲睡。酉时将至,
知意整理好衣装前往正殿。路过一处拐角时,突然被人拉入暗处。她刚要挣扎,
就闻到了熟悉的沉香味。"殿下?"知意惊讶地低声叫道。萧景珩将她压在墙上,
两人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:"父皇为何突然调你来此?昨日到底说了什么?
"知意将皇帝的话复述一遍,萧景珩的脸色越来越凝重。"这是个陷阱。"他咬牙道,
"父皇在试探你,也在试探我。""那我们...""按兵不动。"萧景珩松开她,
却仍将她困在双臂之间,"既然父皇准你查阅脉案,你就光明正大地查。但记住,
无论看到什么,都不要表现出异常。"知意点头,突然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。
萧景珩似乎也察觉到了,却没有退开。黑暗中,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,
呼吸渐渐加重..."殿下,我们该..."知意轻声道,声音微微发颤。
萧景珩猛地后退一步,像是被烫到了一般:"记住你的身份。"他硬邦邦地说,
转身消失在阴影中。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知意头上。她整理好情绪,若无其事地走向正殿。
皇帝的头痛已经缓解许多,施针过程中,他状似无意地问:"听说你与珩儿走得很近?
"知意手稳如磐石:"殿下孝心,常为兰妃娘娘问诊。"皇帝轻笑:"是吗?
那孩子从小性子冷,对旁人从不多看一眼,倒是对你..."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,"罢了,
你且去吧。"知意退出殿外,后背已被冷汗浸透。皇上的话分明是警告。她回到厢房,
发现桌上多了一本书——《永和纪事》,正是记载太子暴毙那年的宫闱秘录。翻开扉页,
一张字条飘落:"明日午时,务必看完。"知意认出是萧景珩的笔迹。她吹灭蜡烛,
借着月光通宵研读。书中详细记载了太子暴毙前后的宫廷动向,
其中一个细节引起了她的注意——太子薨逝前三日,皇后曾秘密召见过太医院院判。
而当时负责东宫膳食的,正是林贵妃的父亲!天边泛起鱼肚白时,知意终于合上书卷。
一个可怕的推测在她心中成形:太子之死,恐怕林家和皇后都有参与!
知意刚合上《永和纪事》,门外就传来轻轻的叩门声。"沈姑娘,皇后娘娘召见。
"一个陌生的女声低声道。知意心头一跳。皇后常年闭门静养,极少召见外人,
此时突然传唤,绝非偶然。她迅速将书藏好,整理衣装后打开门。
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宫女站在门外,眼神锐利如鹰。"奴婢这就去。"知意福了福身,
"不知娘娘为何召见?"宫女冷冷道:"娘娘的心思,岂是我等能揣测的?
"跟随宫女穿过重重宫墙,来到皇后居住的坤宁宫。与想象中不同,这里陈设简朴,
几乎看不出是一***的居所。殿内药香缭绕,屏风后隐约可见一个瘦削的身影。
"民女沈知意,拜见皇后娘娘。"知意跪地行礼。"起来吧。"皇后的声音出人意料的柔和,
"走近些,让本宫看看。"知意起身,谨慎地走到屏风前。皇后约莫四十出头,
面容憔悴却依然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貌。她细细打量着知意,目光在知意眉眼间停留许久,
突然轻叹一声。"果然像极了..."知意不明所以:"娘娘?
"皇后收回目光:"听闻你医术高明,治好了皇上的头痛?""奴婢只是尽了本分。
""本宫近来也睡不安稳。"皇后示意知意上前诊脉,"太医院的药吃了不见效,
想请你看看。"知意恭敬地搭上皇后手腕,脉象虚浮无力,似有郁结。
她谨慎道:"娘娘忧思过度,导致气血不畅。奴婢可开一副安神疏郁的方子。
"皇后微微一笑:"你倒是个明白人。"她突然压低声音,"本宫知道你在查太子的事。
"知意手指一颤,险些打翻案上的茶盏。"不必惊慌。"皇后示意宫女都退下,
"本宫也想知道真相。太子...是本宫看着长大的。"知意不知如何接话,只能低头沉默。
"皇上近来对你颇为赏识。"皇后话锋一转,"本宫希望你能将皇上的一举一动,如实告知。
"知意猛地抬头:"娘娘,这...""别急着拒绝。"皇后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,
"认得这个吗?"知意瞳孔骤缩——那是兰妃随身佩戴的玉佩!"兰妃与本宫素来不和,
但为了珩儿,本宫一直容忍她。"皇后把玩着玉佩,
"若本宫将这块玉佩放在太子忌日那天的祭品中,你说皇上会怎么想?"知意后背发凉。
太子忌日将至,若在祭品中发现兰妃之物,
无疑是在暗示兰妃与太子之死有关..."奴婢...明白了。"知意艰难地开口,
"只是皇上心思深沉,奴婢恐怕...""你只需将皇上每日见了谁、说了什么话记下,
每月初一十五,自会有人来取。"皇后将玉佩收回袖中,"兰妃的性命,就在你手中。
"离开坤宁宫,知意脚步虚浮。她成了皇后安插在皇帝身边的眼线,但若不答应,
兰妃便有性命之忧。而更令她不安的是皇后那句"果然像极了"...她像谁?回到乾清宫,
知意发现气氛异常紧张。刘福匆匆迎上来:"姑娘可算回来了!皇上又犯头痛,
这次还呕了血,太医们都束手无策!"知意顾不得多想,快步进入内殿。
皇帝面色灰败地躺在床上,嘴角还残留着血迹。几位太医围在床边争论不休,见知意来了,
纷纷让开。"皇上何时发病的?"知意一边诊脉一边问。"就在半个时辰前。"刘福急道,
"皇上正在批阅奏折,突然说头痛欲裂,接着就吐了血。"知意诊出皇帝脉象紊乱,
肝火亢盛,与寻常头痛不同。她突然想起《永和纪事》中记载,
先帝晚年也有类似症状..."奴婢需要几味特殊药材。"知意开出方子,"另外,
准备一盆冰水和银针。"太医们看了方子,纷纷变色:"这...这几味药性烈,
皇上龙体...""皇上此刻气血上逆,非猛药不能治!"知意坚定道,"若有差池,
奴婢一人承担。"刘福看了看昏迷的皇帝,咬牙道:"就依沈姑娘!"药煎好后,
知意亲自喂皇帝服下,又用银针刺其十宣穴放血。不多时,皇帝呕出几口淤血,
呼吸渐渐平稳。"如何?"刘福紧张地问。知意擦了擦额头的汗:"暂时稳定了,
但皇上此症非比寻常,需长期调养。"正说着,皇帝悠悠转醒,
虚弱地睁开眼:"又是你救了朕..."知意跪地:"皇上洪福齐天,奴婢不过尽了本分。
""起来吧。"皇帝示意她近前,"朕这病,你怎么看?
"知意谨慎回答:"皇上乃忧思过度,肝阳上亢。需静心调养,切忌动怒。
"皇帝盯着她看了良久,突然道:"即日起,朕封你为御前女医,秩五品,专司朕之安康。
另准你查阅太医院所有典籍秘档,以便为朕诊治。"知意心头一震,连忙叩首谢恩。
这突如其来的晋升,将把她推向更加危险的境地。退出内殿,知意发现萧景珩立在廊下,
面色阴沉如水。她刚要行礼,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,拖到一处僻静角落。"你去见了皇后?
"萧景珩声音压得极低,却掩不住其中的怒火。知意手腕生疼,却不敢挣扎:"殿下,
奴婢是被迫...""被迫?"萧景珩冷笑,"你知道皇后是什么人?
十年前她就想置我和母妃于死地!""皇后以兰妃娘娘性命相胁,奴婢不得不虚与委蛇。
"知意眼中泛起泪光,"奴婢从未背叛殿下..."萧景珩猛地松开手,
后退一步:"从今日起,你我保持距离。你若敢伤害父皇,我必亲手了结你。
"知意心如刀割,眼泪终于落下:"殿下就这般不信任奴婢吗?"萧景珩看到她落泪,
表情有一瞬的动摇,但很快又恢复冰冷:"记住你的身份,御前女医大人。"说完转身离去。
知意呆立原地,任由泪水模糊视线。她与萧景珩之间本就脆弱的关系,
似乎在这一刻彻底破裂了。接下来的日子,知意如履薄冰。她每日为皇帝诊治,
同时暗中记录皇帝的言行,应付皇后的眼线。而萧景珩果然与她保持距离,即便在宫中偶遇,
也形同陌路。皇帝的身体在她的调理下渐渐好转,对她的信任与日俱增。这日诊治完毕,
皇帝突然问道:"听说你与珩儿闹别扭了?"知意手一抖,
银针差点掉落:"奴婢...不敢与殿下有私交。
"皇帝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:"年轻人啊..."他指了指书架,"那边有些医书,
你拿去研读,或许对朕的病有帮助。"知意谢恩后去取书,
发现其中夹着一本《先帝起居注》。她心头一跳,明白这是皇帝有意为之。回到房中翻阅,
果然发现先帝晚年症状与皇帝如出一辙,而太子的症状竟也有几分相似!
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:这或许不是普通病症,而是某种家族遗传的恶疾。若真如此,
太子之死是否与此有关?次日,知意奉命去太医院查阅更多典籍。走在宫道上,
突然被一个小太监拦住:"沈大人,七殿下请您去老地方一见。"知意一怔。自那日争执后,
萧景珩再未与她联系,此时突然邀约,必有要事。她不动声色地点头,继续向太医院走去,
绕了几圈确认无人***后,才转向***假山。萧景珩已在等候,见她来了,
神情复杂:"父皇的病,你怎么看?"知意谨慎地保持距离:"奴婢正在查证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