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有事要问他。”
“你问我就行，他的事我都知道。”
“你确定让我在这里问？”程午面无表情。
这幢楼，乃至整个小区，都是税务局分的房子。住在这里的左邻右舍，都是程万年在局里的同事。要是在楼道里吵架，是他这当大伯的没脸。
程万年双眼瞪着侄子，身子往旁边一让。程午这才走进家门。此时家里只有程万年一个人。大伯母赵思静不在，程家豪也不在。
程午环顾四周。这里与记忆中的样子基本没差别。只是印象会模糊，眼前的画面补全了一些他早已遗忘的细节。
比如看似高档的电视墙，其实用了几年就开始掉皮。液晶电视不算大，也不怎么好使，有时候会出现五彩缤纷的马赛克。就比如现在，程万年正在看一个打鬼子电视剧，鬼子的鼻子上已经有了怪异的色块，就好像噩梦的画面掉了帧。欧式沙发看上去很土，真皮座上有难以形容的陈年污渍，浅棕色，是被擦过但没能擦干净的样子。
在这么一间风格半洋半土的客厅中，角落里的供桌和灵位就更显得格格不入。那是程午父母，也就是程万年的弟弟、弟媳的牌位。
“你先给你爸妈上炷香。”
程万年坐到沙发上，双腿大开成八字，摆出一家之主的姿态。
“不用了，人都死了，做这些表面功夫没意义。”程午也不坐，只是站在大伯身前。他拉回话题，“你说程家豪的事你都知道，那当初我姐出国读本科之前，他对她做了什么，你清楚吗？”
程万年的眉头拧成疙瘩：“你什么意思？程午我告诉你，当初收留你和你姐，是因为我看在和你爸的兄弟情分上！我们是亲兄弟，他的孩子成了孤儿，我这个当大伯的不可能不管。但是你也别把这份感情当成是我应该的……”
“嗯，对。你要是把我们送进孤儿院，也没人能说你什么。”
程午盯着程万年的眼睛，帮他补全这段老生常谈。
“你知道就好！我们全家人，没人对不起你们。程曦爱上学，我费劲巴力送她出国留学，花了那么多钱，还成了罪过了？”
程午心里想，相比于被程万年吞掉的、原属于姐弟俩的遗产，程曦留学花的钱恐怕不算什么。
“你和你姐，你们根本没记在心上，对吧！”程万年越说越生气，“你刚才问的又是什么屁话，你是说你哥对你姐有过不好的行为？这是人话吗？说吧，你有什么目的，为什么问这种问题？”他呛了一口老痰，咳了半天才又说，“你要是有疑问，直接去问程曦啊！你们都在北城，见面还不容易？”
见程午不说话，他眯起眼睛，浑浊的眼球转了转：“难道是程曦跟你说了什么？”
“没有。我也没问过她。”
“那就是了。”程万年的眉头略微舒展开，“你是不是上个大学学傻了，想象力过于丰富，跟我在这儿***？”
程午注视着大伯，看着他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。
“程曦我最了解了，从小脾气就很怪。谁家女孩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，写那些酸不溜秋的东西？也就我是她大伯，我不嫌她没出息，还供她出国上学……”
“别说我姐。”程午说。
“怎么了，我养大的人我不能说两句？她就是无病呻吟，成天把自己那点情绪、那些莫名其妙的心病放大！影响别人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