禅房里异常的整洁干净，如崔艺眠此人一般。

一床一桌一蒲团，似乎能囊盖她生活的一切。

慢慢走进，唯一与房间整体不相符的，是一面墙。

墙上挂满了千纸鹤，只是有些泛黄，甚至褪色了。

这褪去的颜色，一瞬间将裴钧晟带回那个有些潮气的夏天。

高中，高一。

学业虽繁忙，但是裴钧晟总能在枯燥的日子里开出花。

他的手中是一叠方方正正的彩纸，手指翻飞间，又一只千纸鹤叠好了。

路过的女同学看见裴钧晟的动作，好奇：“钧晟，你一个男生叠这么多千纸鹤干嘛？”

裴钧晟似乎想到了什么，轻轻一笑：“秘密，不告诉你！”

但是这个年纪的男生，忽然和女孩子一样学折千纸鹤，能是为了什么？

在一片哄闹打趣中，裴钧晟还是死守底线，不告诉他人自己叠的对象。

一到周末，来不及好好休息，裴钧晟就跑要到湛山寺玩。

999级台阶，炎热的天气，丝毫不影响裴钧晟迫切的心情。

待到他气喘吁吁上来，和住持打个招呼，就要往禅房赶。

僧人住处，喜静。

所以内心再激动，他也会小小的呼吸，直到被带到熟悉的门窗前，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，他才会惊喜的发出声音：“艺眠！”

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动，崔艺眠缓缓睁开眼睛，在裴钧晟眼中，足以让天地失色。

“施主……”

“叫我钧晟！”

打断崔艺眠总是客客气气的敬语，裴钧晟小心翼翼凑过去看。

崔艺眠手上正是一本《往生咒》。

“艺眠，这书是讲什么的？”

裴钧晟好奇抬头，不知从何时开始，他们的相处变成了他问她偶尔答，但是就算这偶尔的答复也让裴钧晟的内心塞的慢慢，仿佛吃了蜜一般甜。

崔艺眠道：“讲往生，给逝去的人超度念的。”

“在世的人总希望逝者过得更好。”

……

想起从前种种，竟然还记得深刻，只是记忆中的色彩随着时间一同逝去，连带着感情，也悄然消失不见。

裴钧晟的思绪被住持的话打断。

禅房内，住持道：“每一只鹤上都有往生咒。当初艺眠以为裴施主不在人世，便日日抄写往生咒，盼望施主脱离苦海，消除业障后往生。”

裴钧晟拆开一个纸鹤，上面果然密密麻麻写满了往生咒。

崔艺眠希望他过得好吗？

飞机失事那天，崔艺眠因此后悔吗？

裴钧晟回头看向主持：“住持，寺里有铁盆吗？”

与此同时，崔艺眠听闻裴钧晟在湛山寺，内心强烈不安，她追到寺庙，一把打开自己的禅门。

墙上的千纸鹤已经被清理的一干二净，收在了一个烧火的铁盆里。

“钧晟。”她的呼吸一重：“你要做什么？”

轻轻拿起一根香，裴钧晟蹲下，将燃起的部分放入千纸鹤堆中，很快就生起火来。

飘飞的纸屑模糊了他的视线，裴钧晟挑了挑眉，似乎毫不在意：“没看见吗，我要烧掉这些。”

纸做的千纸鹤一个个变瘪，然后焦黑，空气中泛着难闻的气味。

崔艺眠瞳孔猛地一缩，只能呆愣着看着火舌吞没，她一点办法也没有。

裴钧晟抬眼，声音冰冷。

“你烧过我的，我也烧了你的，我们互不相欠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