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后，在她的注释下，和蔼的笑开了。

“这次会面确实有点唐突，也实在抱歉，只是，我怕再拖就没机会了，希望不会对你造成太大的困扰……”

意料之中的场面一个都没发生。

安舒恬一点都笑不出来。

她反复探查母亲脸上的神情，不放过任何细枝末节。

安舒恬发现母亲好像完全没认出她，还在那招呼她落座。

安舒恬脑子嗡嗡作响。

五年，她的变化很大吗？大到，她的母亲都认不出她的程度？还是，她根本不想认……

安舒恬喉咙泛酸。

安母见她不动，略微局促：“怎，怎么了吗？”

安舒恬：“你……不认得我？”

安母明显怔愣，随后眯着眼煞有其事的把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。

短短一分钟，安舒恬心跳像在打鼓。

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在心里蔓延。

直到，安母歉意一笑，不太确定：“很抱歉……我有阿尔兹海默症，我忘了很多人，如果我们之前认识，你方便跟我说说吗？”

安舒恬脑子里紧绷的那根线，轰一下，断裂。

“阿尔兹……海默症？”

安母更局促：“如果我们以前真的认识，那真的很抱歉，不过也幸好，幸好我们还能再遇见……”

她是真心实意在道歉，庆幸也真挚。

安舒恬的思绪却乱成一团，心口五味杂陈。

“抱歉……”

对视良久，安舒恬率先错开头。

“是我认错人了。”

安舒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这顿饭的。

面前是从前把自己逼入绝境的母亲，桌上是忘记她的母亲，亲手点的她爱吃的菜。

安舒恬舀起来的每一口饭菜，几乎都是混着酸意咽下去的。

饭桌上，基本上都是安母问一句，安舒恬答一句，直到结束。

分别前，安舒恬反问了一句：“方便问问，你什么会喜欢我的画吗？”

安母想都没想就给出了答案。

“因为熟悉，看了你的画，我总会想起我女儿。”

安舒恬一愣。

安母已经付完款走下台阶。

树梢间，金灿灿的太阳洒落，照得她鬓边银丝斑驳。

“我曾经有过一个女儿，有过一个很幸福的家庭，只是，后来我一意孤行干了很多错事，害得她痛苦离世，之后我就悔啊，恨啊，整日的哭，把自己身体给哭垮了。

其实刚查出生病那会，我还记得我女儿，只是除了我，所有人都希望我能忘记她，他们说，我记得太多，就死的更快，不记得，反而好。

所以我助理背着我把我女儿的东西全都给清理了，身边也再没人会在我面前提起我女儿，他们以为这样，我就会不记得，可那是我十月怀胎从身上掉下来的肉，我或许会忘记她的长相，可我怎么可能忘得掉她的存在，那时候，我就不想治了。

后来，还得多亏你的画，让我想起了她曾经的梦想，她活着的时候总是嚷着以后得空要去看世界，于是我就想啊，再多活段时间吧，多活断时间，去替她看看她没看过的世界……”

那天下午，安舒恬忍着眼泪，听了一段，以她为原型的，自她‘离世’后，有关于母亲视角的后续故事。

回到家，她人还陷在痛苦的回忆里。

直到手摸上脸她才发现，她哭了一路。

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。

五年前她疯了一样想逃离母亲，逃离这个压抑的环境，恨不得所有人都忘记她。

如今真如她所愿，再没人强迫她，她又崩溃绝望，无法接受。

安舒恬靠着墙在路边缓缓蹲下把自己抱成一团。

手机上，是她跟馆长的聊天。

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谨慎，还是抱着希望，她找馆长确认了一遍母亲之前的情况。

可看着馆长与母亲说的无二的回复，她眼前一片模糊。

心里，破天荒的生出了一分悔意。

可是当年她不走的话，她的人生就真的要打止了，她只能走啊……

安舒恬无助的抱紧自己，把脸埋进膝盖，努力压抑住哭声。

下一秒，却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。

“没事的舒恬，我在，没事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