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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王拿着扇子,仔细地添柴烧火,这次做得好极了。

他真是生了一副极好的相貌,锦绣富贵里出来的贵公子。

仪态高贵、姿容秀美又生得没有女相,一张脸郎艳独绝,让人见之忘忧。

六个月了,皇上对安王始终不闻不问,像是要将他关死在这座王府了。

从云端跌入泥潭,安王的滋味大概也不好受。

「你的腿好多了,明日就别再拄着拐杖了。」我从怀里拿出一包蜜饯,递给他,「我知道你心里苦,药喝起来也很苦。日子总归要过下去的,笑也是一天,哭也是一天,何不放宽心点呢。」

安王盯着蜜饯,没有接。

我拉过他的手,放在他掌心,笑着说:「这可不是什么几文钱的便宜货,问过刘叔了,他说你喜欢吃三味斋的东西。这么一点点,花了我十两银子呢。我长这么大,还没吃过这么贵的东西。真想尝尝,这东西吃起来是不是跟银子一个味道。」

安王没有说话,他只是拆开了油纸包,捏了一块递给我。

他也不看我,侧着脸,就那么往前一伸手,喂空气似的。

我低头咬住,嘴唇触碰了一下他的手。

安王唰地一下子扭头看我,瞪了我一眼。

我对上他的眼神,故意说:「真甜,金贵的东西,吃起来就是不一样。」

「你说什么浑话呢!」安王这下子,脸都红透了。

我哎呀了一声:「当然是说这蜜饯呢!难不成你觉得是说你?」

安王这下子,更不想跟我说话了。

我瞧见刘叔急吼吼地跑过来。

他忧心忡忡地说道:「臭丫头!你让我给门口的林侍卫送蜜饯,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!人家清清白白的好小伙子,你可别糟蹋人家啊。」

安王噌地一下子就站起来了,他拐杖都没拿!跛着腿走了!

我笑了笑,在后面喊:「熬好了药,我给你送过去!别关门啊!」

刘叔一看这情形,傻眼了:「王爷这是怎的了!他不是最怕别人瞧见他跛着脚走路吗?火烧眉毛了啊,跑得这么快?」

「他不是烧眉毛了,是烧心了。」我看了看药壶,轻笑一声,「火候刚刚好。」

安王已经躲了我足足六天了。

外面蝉鸣声不断,他的屋子开着窗透气,偏偏瞧不见人影子。

晚上燥热得很,没有一丝凉风。

厨婶做了凉面,大家坐在院子里吃。

白日我出去采买,也不知道怎的,竟然夹带了一张檄文进来。

厨婶捏着檄文,大惊小怪道:「我的乖乖啊!这个女贼首的身价都涨到黄金万两了啊!你们说说,这才三年的工夫,眼睁睁看着她带着黄巾军,打下了十座城池。再这样下去,该不会皇帝都要给她做吧。」

当今皇上沉迷求仙问道,世族大家横行霸道、贪官污吏鱼肉百姓。

世道早就乱了。

厨婶口中的女贼首,指的是黄巾军的女首领——徐天命。

刘叔脸色一变,怒道:「少胡说八道!」

厨婶也意识到说错话了,赶紧转移话题:「听说这女贼首长得青面獠牙,力大无穷,甚为可怖。她还刀枪不入,是不死之身。夜御十男,采阳补阴,是个千年女妖。」

我低头拌面,心里暗叹厨婶这黄酱面做得地道。

她炸了黄豆酱,配上猪肉臊子。

再切点萝卜丝儿、青瓜丝儿,配点小香葱。

用筷子那么一搅,香气扑鼻,最是消暑。

那汤底啊,还是用老母鸡熬出来的,油汪汪的也不腻。

厨婶还凉拌了一盘子小香芹,咬着脆生生的,十分爽口。

大家坐在院子里,唏哩呼噜地吃着面,听着厨婶说那女贼首的事儿。

一向话少的绣娘,却忽然说道:「徐天命才不是什么女妖怪!她是百姓的大恩人!徐天命打下城池以后,从不欺压凌辱百姓。反而将世家大族手里的良田,拿出来分给吃不起饭的穷苦人。我是青州出来的,我最清楚不过。青州的农户辛辛苦苦种地一年,可是交了税跟租子,自家剩不下一斗粮,反而倒欠地主家粮食。这么一来,还得把儿女典当出去,才能换出来年的种子钱。年年岁岁,辛苦劳作,倒要赔钱赔命。」

徐天命打下城池以后,并不禁止百姓自由出入。

绣娘是早之前定下的婚事,家里分了田,没多久就嫁出去了。

只是话聊到这里,是万万不能再说下去了。

厨婶为了转移话题,感慨道:「说起来,我进王府五年,竟然是这六个月过得最清静、最踏实。从前那个杀千刀的死胖子把持着灶头,说什么女人就不该进厨房,这天下就没有好的灶头师傅是女人。我不服气,不想一辈子给他打下手。这次没走,也是攒着一股气,想熬出头,将来正经地给王爷做饭。」

「那倒是委屈您了,给我们这些粗人做饭。」小厮偷偷看了我一眼,又舀了一碗面,嘴上说着,「我从前只是风荷苑负责喂鱼的,甭管好事儿坏事儿都轮不上我。跑吧,也没什么地方去。现在跟着王妃娘娘倒是享福了,不怕做错事挨板子,一日三餐吃得爽利。」

厨婶瞪了他一眼:「什么粗人细人的,我张春花可不是那种见人下菜的势利眼儿!」

花匠还在可怜他养大的那只老母鸡,端详着手里的鸡腿,自言自语道:「看来我也不是个只会养花的废人嘛。养鸡也养得这么好。瞧瞧这鸡腿,多肥。」

他咬了一口,赞叹道:「吃着也香啊,看来喂养鸡的时候,让它们吃一些香草种子果然是对的。」

花匠说着说着,愣愣发呆:「要是我老婆子还在,能吃到我养的鸡就好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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