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我带她来江家小住几天,让她多看看外孙,她却往往只吃了一顿饭便匆匆就走。
因为江聿不喜欢外人进自己家,对她礼貌却冷淡。
而江闻,不管我怎么训斥,他都总把对外婆的嫌弃和烦厌挂在脸上。
我以为,我还有时间改变这一切的。
谁知道妈妈得了癌症,却瞒着,不肯告诉我。
等我发现并把她送去医院治疗的时候,什么都晚了。
我坐在椅子上,无声落泪,兀自愧疚忏悔。
忽然,有人敲门。
我还以为是江闻叫上司机陪他来找我,顿时皱起眉,满腔怒火地去开门。
结果,门外站着的是端着姜汤的赵玉笙,和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圆滚滚的小男孩。
见我呆愣住,赵玉笙叹了口气。
她牵着小胖孩,毫不客气地走进我家,并说:「被淋成狗样还不去洗澡换衣服,想感冒发烧吗?」
3
家里还留着我许多旧衣服,都是妈妈洗净晒好收在柜子里的。
等我洗完澡,眼睛通红地从浴室走出来,看着眼前的情况,有些不知所措。
电视机开了,小男孩坐在沙发上安静看电视,而赵玉笙熟练地拿起了抹布,在打扫屋子。
见我出来,小孩立刻甜甜地冲我喊了句:「干妈好!」
我抓着擦头发的毛巾,愣怔地看向赵玉笙。
而她顺势又递给我一碗新熬好的粥,挑了挑下巴示意我吃,随即语气淡定地给我介绍:「这我儿子,赵潇潇,今年五岁。」
我一口粥差点喷出来,瞪大眼睛道:「你结婚了?」
不是我大惊小怪,而是从上学那会开始,赵玉笙就是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,她还无数次规划过以后我们俩老了一起开家养老院的生活。
赵玉笙挑了下眉,说:「谁说只有结婚才能生孩子?季颜,跟不上时代了啊。」
她跟我解释,这是她和最帅的一任前男友生下的孩子,两人虽然没能走多久,但和平分手。
男方知晓孩子的存在,偶尔还会打些抚养费过来,对孩子也不错。
不过去年男方结婚了,为避免麻烦,赵玉笙便和他断了往来。
我有些担忧地看向赵潇潇:「那他……」
这么多年的闺蜜了,默契还在,不用说全赵玉笙就懂了我的意思。
她随意招了招手,赵潇潇便立即跳下沙发,哼哧哼哧地跑过来,仰着脑袋看妈妈,眼睛像小狗一样亮晶晶的。
赵玉笙笑着捏了捏他圆润的脸蛋,说:「他心大,随我,根本不在意他爹是谁。」
赵玉笙拍了拍他的后脑勺,他便立刻转向我,伸出小短手抱住我的腿。
奶声奶气道:「干妈,你好漂亮,以后你也做我的妈妈,好不好呀?」
他这一声「妈妈」,叫得我有些恍惚。
江闻在家里就是个小霸王,这些年行事越发乖张。
他总是对我恶作剧,用一个小孩最纯粹的恶意来伤害我,看我生气的样子就高兴。
而他不知什么时候起,开始连名带姓地叫我。
已经很久很久,都没叫过我妈妈了。
我咽下心中的酸涩,对赵潇潇的这一声妈妈,感到欣喜。
我蹲下去,捏捏他的脸颊,笑着说:「在你出生之前,我就已经预定了你干妈的位置了,所以,当然可以。」
赵潇潇欢呼一声,小胖手搂住我的脖子,亲昵黏人地和我贴贴。
真像一只毛茸茸的金毛幼崽。
比江闻可爱多了。
头顶传来赵玉笙的阴阳怪气:「我还以为,某人把我们之间的约定,通通都忘光了呢。」
怎么可能呢。
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。
如果不是和江聿结婚后,他强硬地把我关在家里,好长时间不准我和任何人接触联系。
我们也不会就此疏离。
说曹操曹操到。
我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,来电人,正是江聿。
4
「去哪了?」
刚一接通,对面那道熟悉的,懒洋洋中带点不悦的磁性嗓音响起。
赵玉笙指挥赵潇潇把电视剧声音调小,随后抱臂在一旁臭着脸盯我。
赵潇潇看了眼妈妈,随后也抱起自己的小臂,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我。
一大一小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,让我不自觉弯了弯唇角。
没听到我的回应,江聿沉默了会儿。
随后他的语气缓和了些,带点哄地说:「小闻睡不着觉,想听你给他念睡前故事,阿颜,别跟孩子置气。」
又是这样,每次我和江闻闹矛盾,他从来只会说这一句。
别跟孩子置气。
好似不管江闻犯了什么错,对我做了什么,我都不应该和他计较。
因为江闻崇拜他,那些像断在衣服里密密麻麻的针一样的伤害不会刺向他。
他就觉得无所谓,都是小打小闹,小孩子的顽皮罢了,大人不该计较。
我轻轻吐出一口气,觉得心累。
也确实不想再计较了。
我平静地问他:「你什么时候回来?」
电话那头,江聿轻笑一声,仿佛有种「就知道你会这样问」的自得。
就在他出差前,他那不安分的女秘书发了一张照片给我。
照片里娇小的女秘书扑在身躯高大修长的江聿怀里,手中拽着江聿松散的领带。
而江聿双臂撑在身后的办公桌上,垂着乌黑的鸦睫,凉薄的唇角勾起似有似无的笑意。
虽然没有一处露骨,但如此暧昧的姿势和氛围,明眼人也看得出不对劲。
我那段时间本就因为妈妈糟糕的病情而心绪烦躁。
看见这张照片,顿时忍不住爆发,跟他大吵了一架。
当然,是我单方面跟他吵,江聿很平静地笑着看我为他吃醋动怒。
每次都是等我气到实在伤心了,他才矜贵地开其尊口。
他这次的解释是,秘书为他系领带,只是不小心摔到他怀里,他手都没碰她一下。
我当时咄咄逼人,质问他为什么偏要让别人给他系领带?他没碰她,但也没立马推开她不是吗?
作为一个有妇之夫,他难道一点分寸感都没有吗?
江聿哄了我几句,但我这次怎么也不肯退让。
他便顿时冷了脸,说我应该好好冷静一下。
于是便抛下我,回了公司,第二天就直接出差了。
可笑的是,连他出差的消息,都是那个女秘书转告给我的。
我们自此开始冷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