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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小胡子掌柜的每次过来,都微笑点头。

我本以为过关了。

谁知第三天,那掌柜翻脸不认人,将我和包袱往门外一丢:

「娘子手艺不行,客人吃了闹肚子,还要我们赔一大把银子呢!」

我再傻也知道被骗了。

我没哭,擦了擦眼睛,捡起包袱拍了拍上头的灰。

第五日,身上的钱见了底,我站在当铺门口,要当簪子了。

却有一个书生模样的少年唤住了我:

「娘子留步。」

我并不认识他。

「前几日,我们书院的菜是娘子烧的吗?」

「不是,前几日我给客云楼烧的,没给什么书院烧过。」

「那就是了,是我们书院和客云楼定的。」

我想起来那掌柜的说,客人吃了闹了肚子,不安道:

「你们是吃坏了肚子?」

「没人吃坏肚子。」那书生笑道,「是觉得娘子烧得好,后来又定了两日,那客云楼再没烧过这么好吃的菜。打听才知道,他们家掌柜的不厚道。」

所以呢?

「我们书院还缺个舍监,只是有些辛苦,除了烧饭,还要洗衣,但是吃住都包,不知娘子愿不愿意。」

这是青州数得上名头的观鹤书院,依山傍水而建。

我不大看得懂匾上龙飞凤舞的字,也琢磨不出是什么深意。

只觉得这校舍后头的荒地垦出两个菜园子不错,还能养几只鸡。

先生们爱竹,所以书院多竹林。

我想着也不错,嫩竹笋炖咸肉汤,老竹子劈了做扁豆架子。

我喜欢种豆种瓜,可孟鹤书不喜欢。

他说院中要种梅花,冬日赏梅最是风雅。

我欢欢喜喜为他移栽了一园的红梅。

很久以后我才知道,玉遮姑娘也喜欢梅花。

见我不语,那书生小心问:

「娘子可有什么顾虑?是这月钱……」

「这里能给我种菜吗?」

「当然可以!」

我点了点头。

「那行。」

书院附近住着几户人家。

那日找我的书生叫许尝。

许尝叮嘱我:

「书院的人都和气,几家住户也都好说话,唯独不要跟癞皮狗扯上关系。」

癞皮狗?

许尝恨恨道:

「就是阿虎,有娘生没娘养的小畜生。」

我听旁人说过。

阿虎是个十岁的孩子,爹另娶,娘改嫁,剩他一个人没人要。

没有孩子愿意跟阿虎玩,都说他满嘴谎话,手脚还不干净,偷鸡摸狗。

而且他力气大,喜欢打人。

谁得罪他,他就半夜推人家的丝瓜架子,开人家鸡笼子请黄鼠狼的客。

孩子们讨厌他就算了。

照理说,二十岁的许尝不会跟十岁的阿虎结仇。

偏偏前年,阿虎设陷阱抓野兔子,害得许尝摔断腿,误了考。

偏偏考题,是许尝最擅长的史论。

从此许尝就恨上了他。

许尝要揍他,阿虎就往地上一躺,俨然一个小泼皮:

「打人啦打人啦!大人打小孩啦!先生打好人啦!」

许尝咽不下这口气,便买了糖给附近的孩子。

让他们揍阿虎一顿。

阿虎挨了揍,如癞皮狗一样在泥里打滚:

「嘻嘻,不疼,一点都不疼。」

没脸没皮,书院没人治得住他。

许尝彻底没辙了,只好自认倒霉。

谁知我没惹他。

倒是阿虎惹上了我。

他偷了我的芦花鸡,在后山烤了吃。

鸡腿太烫,掉在地上,他也不嫌脏,拍了拍外头的土,塞到嘴里。

吞咽时扯到伤口,疼得他吸一口气,却不妨碍狼吞虎咽。

他吃得专注,并没发现我站在他身后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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